梁安鄭重施禮謝道:“大恩不言謝,王爺,梁某必——”
“好了好了,謝字就不必翻來覆去說,你沒事就好。”趙昕時很高興,坐到一側,輕輕嘆一口氣:“你尚小我幾歲,倒也不必如此苛待自己,從前初見尚意氣風發少年模樣,如今這般……”
他沒說完,梁安現下模樣確實難看,大病初癒唇色還失血,人也瘦了一大圈,從前那一點少年英氣也被這消瘦磨得半點不剩了,眉心間自有傲氣的人此時不笑便含著愁雲。
趙昕時唏噓:“不必生生將自己逼入絕路。”
這話梁安無法回應,他走的不是絕路,也絕不能是絕路,且無論如何得走下去,會越走越遠。
他只能換了話題:“這次多虧有你,不過這樣風塵僕僕趕來,苦了六王爺。”
趙昕時看他不想多話,順勢隨他說道:“本不想帶他,但我一走不知歸期,他夜裡害怕。”
“才不害怕。”小六抱著胳膊,鼻子要沖到天上去了,“分明是哥哥害怕,硬要我陪著,我還想在家裡和湘湘一起教阿喜學唱歌呢。”
伏山憋著沒笑出聲,梁安也被這幼稚可愛話逗笑。
趙昕時無奈笑笑:“是,是我害怕,得有小豆兒陪著才行。”
小六煞有介事點頭。
梁安看著這兄弟二人也多有羨慕,又想起方才的噩夢,一時陷入沉默。
“小梁,你怎麼不高興?”趙晗時歪腦袋看他。
梁安打起精神笑笑:“臣只是睏乏。”
趙昕時拽住小六,不準他再多打擾,又道:“你既康複,我們也得早日回奉川去。”
“王爺,雖然你不準我多說,但京都那邊……”梁安急促說道。
他們二人又沉默,兩人都知道,擅自離封地,率軍隊到淮州來,這罪名可大可小。
“你放心,聖上仁德,知曉緣由後必不會怪罪,我回去便寫請罪摺子送去京都。”趙昕時笑笑,反過來安撫他,“反倒是你。”
他道:“知人善用才是,天底下就你一個梁靖之,未必事事要你親為。”
“我明白。”梁安點頭,他正在想。
趙昕時領著弟弟出去,聽見身後聲音頓腳。
“既然見了王爺總得問問,鮮氏那邊可再有異動?”
趙昕時笑笑,回頭道:“方才說了叫你少操心,連這樣細微小事也掛在心裡,是個好人也累病了。”
他和梁安對視無奈笑笑。
“放心,一切都好,只要我在涼州一日,必不叫他們翻過天去。”
他這麼說了,梁安就沒有不放心的,這下笑笑算是散了。
“將軍,我瞅你也是操心的命,本想晚點說,我看還是一口氣說完得了。”伏山垮著臉,還是把梁安暈前吩咐下去的事仔細說了一遍,“唉,不看不知道,這淮州,還真是有苦難言,不能全怪他們。”
梁安臉色一變,正要詳問,又有人來。
“平南將軍。”谷知昂敲敲門叫道。
聽伏山應了一聲他們進去,梁安抬眼,看見谷知昂身旁的人,眼神微閃。
“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谷搖光瘦了不少,見他後撩開衣袍行禮跪下,梁安想起來,他已口不能言了。
幾人沒有說話,外面吵吵嚷嚷,又有人來。
“將軍,將軍醒了?”
是潘、馬二人,他們進來看見梁安果然醒了,忙也跪下,潘海尤其激動,頭抵在地上哭成淚人,嘴裡唸叨著上蒼保佑。
既然人都來了,正合梁安心意,他起身,拉過衣裳穿好。
“各位大人來得正好,有關淮州事我尚有疑問。”梁安繫好腰帶下床,“就請諸位隨我去城中看看,為我解惑。”
伏山說他們有苦難言,梁安相信伏山不會在這種事上胡亂騙他,他倒要去看看,究竟是什麼苦,又如何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