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難眠
梁安徹夜沒睡,或許不止梁安,盛天到宿州來後許多人都徹夜難眠。
不論旁人為何,梁安彷彿走丟的孩子總算回了家,跟在盛天身邊不管怎樣不能離開他。
這是梁安曾在深夜向上天祈禱過的其中一件:如果父母已不能夠,至少師父該陪在他身邊。
更何況梁安想要知道的事太多了,蘭渝帶來了京都的訊息,盛天帶來了青州的事情,梁安頭一次舒一口氣,他總算不再是個睜眼瞎子了。
師父能離開青州,想必對局勢相當放心,梁安也稍稍松心,對於林鴻羽,他在心中悄悄說“待來日再見,你小子……”。
至於後面……梁安想,等真見了這小子,一定狠狠揍他一頓再說。
無論為了什麼也好,梁安始終無法接受林鴻羽的“疏遠”,即便這疏遠是“被迫的”,是“不得已”的,是“顧全大局的”,但梁安不喜歡,不接受。
他和林鴻羽之間,沒有迫不得已,不必顧全大局,好兄弟就該一輩子肝膽相照,在任何境地中都能鼓舞對方“好好站著”,別倒下。
一一問過青州,尚有更要緊的淮州,梁安必須清楚知道如今境況如何。
“為何不將人帶過來?”梁安問,“若他來了,我也好知道更仔細些。”
話裡指的是谷知昂。
既然淮州的訊息是他帶去青州的,那就沒人比他更清楚淮州的情況,橫豎都要來宿州找梁安,帶著人過來才是最有效不拖沓的辦法。
盛天道:“不過一個文弱孩子,到了青州連嘴都已燒起了幾層皮,命也丟了半條,能將養活著已是命大,遑論帶他再趕來宿州。”
想必谷知昂也是沒日沒夜拼了一條小命到了青州,他年歲與李不為相仿,都不過是尚不滿二十的少年人,一路從京都隨他兄長逃出來,青州是從未去過的,單他一人千裡迢迢趕往青州,人生路不熟,能安全抵達已是萬幸,到了青州倒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更何況老盧到青州,又從青州趕回來,時間遠比預估得還更快,想必也是風雨兼程,再這樣折騰一趟,恐怕就真是一命嗚呼了。
梁安點頭,又為自己草率沒顧及他人安危懊惱。
他想想對盛天說道:“師父瞧谷知昂其人如何?”
盛天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反問道:“你以為如何?”
“我曾無意中聽這人談論青州事,在演練危急之下如何破解難題,很有幾分見地,只是到底未曾真正上過沙場,難免有所遺漏欠缺之處,不過已實屬難得。”梁安老實說了,“也因如此,我想給這人一個機會,叫他去了淮州。”
“如今看來你判斷無誤,站在沙場左右的人,不是貪生怕死之徒已勝過千人萬人。”盛天如此說道。
他是指谷知昂敢隻身往青州送信,也是說谷知昂對於突發戰況能做出正確決斷。
梁安欲言又止,指尖劃過掌心的一瞬間下定決心問出來,從進這間屋子到現在起就想問的那句話。
“谷搖光究竟是何人?”他問。
離開京都之前從蘭渝口中得知的這小小一角訊息,在皇城中要被當做犧牲品殺掉的人,被蘭渝救了,再委託於梁安將人帶出京都。
這說出來簡單的一句話,其中究竟耗費了多少力氣,需要幾多周折謀劃,梁安沒想過,因蘭渝說是師父要救的,梁安再有千斤萬斤疑問謎團也埋在了心裡。
師父要救的人,就一定有得活下去的理由。
但谷搖光其人自初見到最後一面為止,實在古怪非常。
先是在棚戶區中以強硬姿態莫名對梁安發難,不將趙慶時的話放在耳裡,又適時在當時對尚是太子的趙琮時表忠心。
那幾句誅心打油詩成了之後事件的導火索,交到了谷搖光手裡,得出了四皇子謀逆的結論,牽出了二十多年前的陳年舊案,又因弘文帝忌憚避諱被輕飄飄揭過將事件重心落在了趙慶時身上。
其後趙慶時圈禁,蕭貴妃慘死,一品侯府沒落,弘文帝風疾倒下,新帝順利登基……這樁樁件件放在平日都駭人聽聞的事,如戲本規劃一般接連登場,這些巧合,實在“巧合”。
若說是有人故意而為,更是絕無可能,這世上有什麼人能如探囊取物一般輕巧禍害了天下最尊貴的這一家人,攪得整個皇朝雞犬不寧,若是人為,除非有天上下凡的大羅金仙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