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瓊樓舫中,你又如何願意了?”
皎潔笑意淡了三分,坦然看向梁安:“爺不信我,疑心我是歹人,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將我趕出去就是,我再如何說來的話爺未必信,說來有什麼意思?”
梁安冷臉看她:“說來聽聽,我自有評斷。”
“爺應當知道,我這樣的人,在人堆裡過分醒目,不換裝遮掩也許很快就被尋見,又或者被起了賊心的玷辱。”皎潔說得風輕雲淡,看梁安皺眉,又宛然笑道:“我已習慣了,爺不是我,不是女子,大約不能理解。”
她說得不錯,但梁安很快生出幾分愧疚,好像因這般質問皎潔,傷了一個女子的心。
他不想再試探,徑自問道:“我看見你了。”
皎潔一怔。
“暴雨那日,我就在瓊樓舫上,臨窗處瞧見小紅樓,有個男子在敲門。”梁安仔細盯著她的眼睛,“我看不清楚,但似乎不像男人腰身。”
他沒在皎潔臉上看出慌張樣子,又接著道:“而後在瓊樓舫裡,伏山說找到你了,皎潔,敲門的是不是你?”
只要她說不是,梁安就可斷定,她在說謊。
因為在瓊樓舫裡看見皎潔那身裝扮,梁安已確信了,敲門的男人正是皎潔。
小紅樓離船有段距離,又因天氣昏沉視野不好分辨不清,但世上難說有這般巧合,皎潔在瓊樓舫被找到,身上穿著的,是一身男子裝扮。
“你說你從未來過宿州。”梁安連聲質問,“為何會在那裡?”
“那日,本想渡船離開宿州府,到了港口無人渡船,天嚇人得很,我有心躲躲。”皎潔輕蹙眉心,“我不知爺瞧見的是否是我,可我確實是走投無路之下敲了一戶人家的門,只是無人應答。”
梁安一時沉默。
他在判斷,皎潔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若皎潔只說“是我”,再胡亂解釋些話,梁安不會信,但她說“不知瞧見的是否是我”,讓梁安陷入兩難境地。
皎潔不像是在說謊,但梁安無從肯定,若皎潔果真另有所圖,卻又不像。
自她被救下,來了又走,走了又回來,甚至極少接近趙宴時,通常時候也都是和伏山他們在一起。梁安得承認,救下皎潔是順手,之後皎潔都做了些什麼他根本毫無印象。
但凡皎潔有所圖,梁安不可能毫無察覺,美麗不止是容貌優勢,更會把她所做的一切都放大焦點,引人注目。
可很多時候梁安甚至把這個姑娘忘記,需有人提醒才想起來,還有位姑娘需要安置。
“若不是……”皎潔張口,又停下,偏頭看向眯著眼睛已睡著的狗。
梁安順著她眼神看過去,追問:“說完。”
皎潔微微抿唇,爽朗明媚的眼睛會說話似的閃著水波:“瑞王殿下不肯我走。”
“什麼?”梁安偏頭,懷疑自己聽錯了。
皎潔低聲道:“我遠遠瞧見有許多人來,認出了領頭的是伏大哥,剛要躲開被他抓住。”
“我說了,爺,不想再給諸位添麻煩……我已,已夠累贅,約是……不祥之人……”
“少說胡話。”梁安截停她貶低自己的話。
皎潔緩一緩偏開頭,躲開梁安的眼睛蹭掉落下來的那顆淚。
“王爺不準我離開。”皎潔輕輕搖頭。
梁安一僵,兩拳攥緊了有些無措,終於從懷中掏了帕子出來,硬邦邦遞過去,偏頭不再看她。
口中仍然問道:“為何?”
若是從前,梁安不會問,但眼下樑安不得不問,趙宴時為何要攔下皎潔,他不是這樣的性格……
他眼前閃過暴雨那日,趙宴時走前不忘拽住皎潔,可見皎潔沒說謊話。
這種謊言說來也沒有意思,只要梁安與趙宴時一對峙,什麼都清楚了。
梁安現在已相信了皎潔,只隱隱有疑心作祟。
為什麼?趙宴時他……
梁安心裡一澀,帶到臉上難看。
皎潔接過帕子,輕輕擦掉眼淚,把帕子攥在手心道謝,又搖頭:“王爺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