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再會
再見蘭渝恍如夢中,梁安眼神一再有意無意飄到在回王妃話的人身上。
“郡主幼小,胎中病弱以我之見不能再下猛藥。”
“往日用的安神湯絕不要再給她喝,能不吃藥自然最好,但我細細診脈,郡主頑疾,醫治完全非一日之功,還需慢養。”
“聖上憂心太上皇聖體,我亦不能久留。這些時日我配些適口的藥丸子給郡主補益,若有效用,自然最好。”
說起病人病況,蘭渝話也多了些,無論王妃怎樣急迫詢問也不疾不徐一一答了,唯有說到他不能久留時,王妃期盼的眼神微閃著,唇邊微微收緊,又很快察覺出不妥展開笑意。
“父皇聖體自然是再要緊不過的,能允準神醫來瞧小女,已是隆恩。”她說著起身朝北微微福身以示敬意。
蘭渝一再阻止她再叫神醫:“不過鄉野村技,不過是比穩妥之人大膽三分,神醫之名擔當不起。”
程子衿自然隨他心意,立時就改口稱“先生”,又被蘭渝阻住道“更難擔王妃此稱謂”。
他這樣一來二去說話雖然客氣,但放在他人身上也該是個大不敬之罪。
主子敬你是天賜恩德,他一再推拒是不知好歹。
但程子衿毫不放在心上,又禮下請教,隨他稱“大夫”才算圓滿。
不論旁人怎麼想,怎麼看待蘭渝,程子衿眼下拿他當大羅神仙。
這位大夫妙手回春,不說從前就早早聽聞弘文帝數次病發都多虧這位眼疾手快才保住性命,就只是今日親眼瞧見的,也已印證他確實有非同一般的神手妙術。
他來王府到幼寧床前只片刻間已斷症下針,莫述剛要阻攔,程子衿想起丈夫在信中所言心裡慌亂這硬生生攔住了莫述,任由他隨意診治。
看著小小一個孩子藕長的胳膊上已布了一排銀針,程子衿心如刀割,心亂如麻。
她想府上名醫來來往往也要反複斷症研討,幾乎要數個時辰才能謹慎寫出一張金方入藥,這人風塵僕僕來了一句話也沒問就給小娃娃下這樣重手,嚇得人要尖叫,但仍然絞緊了手裡的帕子強忍著,盯著幼寧通紅盜汗的臉濕了眼眶。
一切都是因趙敏時在信中叮囑,此人醫術非正統名門,卻是高人,盡可信他。
在場人唯有趙宴時一個萬分冷靜,他看蘭渝忙著診治的背影,眉尾輕挑,沒想到大皇兄為了幼女竟求了蘭渝出宮。
對蘭渝的醫術他自然比這屋中任何人都更瞭解,他眼神落在幼寧身上,自進這屋中起就握在後背的手默默松開。
程子衿那口氣憋在胸中尚沒吐出來,旁人眼看著已哭得有氣無力的小姑娘很快止住哭聲,再下兩針已徐徐睡去。
現在這位在她心中莫說神醫,簡直猶如華佗在世,神仙託生,恨不能將他供在佛案上燒兩柱香來,自然是一切順他心意來。
程子衿沒什麼好不高興的,更何況她本身不是會挑剔這些的性格,更不會如那些貴人一般認為蘭渝醫治幼寧是他的福分,程子衿視他為救命恩人,只恨不能長久留他在宿州,若有他在,也許幼寧能真的痊癒!
她這樣想著心猛跳著,好像已想到了幼寧能歡歡喜喜尋常孩子一般笑鬧康健,再不必泡在藥壇子裡,更不必他夫妻二人遍尋名醫求治。
自幼寧誕下以來,他們幾乎什麼辦法都想過了。
聽聞了林相曾去登州尋醫為林凇平治腿疾沒有結果,也不死心專程派了人專去登州傳聞中的藥王谷裡尋那不世出的高人,也不過是空歡喜一場。
如先前林家打聽的一樣,那座山早已荒了,杳無人煙,又或者從來沒有過人,不過是胡亂傳出來的瞎話。
這便是病急亂投醫。
程子衿在抱著又病的幼寧無聲落淚時,失了神志一般求趙敏時:“求父皇把那位楊大人請來瞧瞧幼寧吧。”
“荒唐!”
一向文儒溫和的丈夫發了怒,瞪著她道:“那是陛下專指給太子殿下的,叫他來宿州為幼寧診治,你怎敢有這般念頭?”
程子衿嚇一跳,但懷中女兒給了她勇氣,又道:“不如,不如咱們舉家京都去一趟,父皇見了幼寧會疼愛孫女的,到時——”
“糊塗!”
摟著她母女二人的趙敏時站起來,看了又看妻女,最終道:“我自尋來更好的大夫替咱們女兒診治,至於楊守仁,你莫要再想他來瞧幼寧一眼的事。”
他憤然離去,剩程子衿抱緊女兒默默垂淚。
她當然不敢再提,怎麼還敢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