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別叫了
室外的風又卷開了門,分明未至深夜,已陰沉到屋裡點著燈也算不上明亮。
那句“你不怕嗎”成了定住梁安的法術,在呼嘯的狂風裡連窗幔都在隨風發出獵獵響聲,而他動彈不得。
無論是手眼還是心肝,都凝在了這句話裡。
梁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又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究竟是快樂還是悲傷,他無從分辨。
趙宴時冷靜而平淡,他像是在狂浪中未受丁點波及的海浪本身,毫無預兆地淋濕梁安,使他在無從防備中蓋頂窒息,卻又從絕望中生出了搖搖欲墜的渴望。
若要擁抱他,指尖在觸碰到面板的一瞬肯定是冷的,光滑的,貴不可及仿若這世間最昂貴的一匹綢緞,碰到都像是有稀世珍寶的光澤刺到了指尖令人不由自己躲閃。
但梁安的手還是放上去了,五指顫抖著,曲起又僵直著,輕緩落在絲滑如綢的肩膀上,順著手臂,輕輕滑下,直至碰到了崎嶇凸起的不規則的一道道疤痕。
已徹底成了猙獰樣子,泛著一點點赤粉色新肉,在暗色中都刺目的白皙裡,無比紮眼。
“宵行。”
梁安雙手捧起他的手掌,被雨水淋濕的是趙宴時,但一滴滴在落水的卻像是梁安。
趙宴時冷眼看他:“又可憐我了?”
梁安沒被他的冷漠嚇退,輕輕搖頭,鼻尖的酸澀一路鑽進心尖裡,髒腑攪擰著翻湧。
直把所有無助與不安頂到喉嚨裡,梁安的臉側倒在趙宴時的手心中。
“對不起。”他說。
趙宴時手心一緊,右手在一側悄悄握緊,在不知所措中輕聲冷笑。
“我想……”梁安拿下他的手,轉而盯著他的眼睛,永遠也不會認錯的獨屬於趙宴時的獨一無二的眼睛。
“我好像明白了。”梁安喃喃說道,“你再等等。”
這次換趙宴時沒懂他在說什麼,微微皺眉用了點力氣抓住他的手:“在胡說什麼?”
梁安搖頭,又點頭,沒有回答趙宴時,更像是在肯定自己:“我很快會弄清楚。”
“王爺……”
聲音戛然而止。
皎潔匆忙頓住偏頭,停在外廳,抓緊手中的託盤:“小女莽撞。”
聽見聲音的一瞬間梁安的手瞬時抽出來,趙宴時緊皺雙眉看著他。
“皎潔。”梁安不自在問好,“許久不見。”
皎潔像是剛看見他,微微福身一拜:“將軍,前恩難報,如今又欠深恩。”
“不必謝我。”梁安抬手攔她,目光在她發頂閃動幾下,聞見淺淡異香倒是舒服,待她抬頭微微笑道:“是王爺不忍,非我功勞。”
趙宴時披上外衫過來,掃見皎潔手裡的姜湯皺眉:“不必做這些。”
皎潔心裡一慌,低聲解釋道:“沁園的春曉姑娘叮囑了殿下不喜人打擾,是我自作主張,憂心殿下身子……”
“既有人提醒過,你又何必執意要做。”趙宴時不領情,看她一眼皺眉又道:“狂風未歇,你穿如此單薄?熱湯你自飲去,不必管我。”
皎潔垂頭,露出一截雪白修長的脖頸,弧線優美,在燈光昏暗處也能瞧出十分風情,只著素衫羅裙與垂落下來的墨色發絲交映更是奪目,她身上帶著奇異香味,淡淡飄到人鼻息間心裡一暖。
她小心端著木盤,即便沒看到她的臉也能從她身上看出無措失落的柔弱,我見猶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