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宴時想起來,點點頭:“伏山說你喜歡夜裡出去。”
梁安笑笑,搖搖頭又點頭:“是我大哥帶我看這些。”
他和梁紹玩在一起似乎總在夜裡,白日梁紹很忙碌,少有能陪弟弟胡亂玩耍的時候,但是夜裡,梁紹可以是隻屬於梁安的哥哥,沒有紅塵煩惱,無邊夜色裡,只有兄弟二人身處天地之間,幹淨純粹。
“還記得嗎?”梁安回頭看他,含著溫和笑意,“我答應過你。”
趙宴時迷茫:“什麼?”
“有朝一日,我會帶你去看夜明蟲。”梁安說。
那是他們相識不久時候,趙宴時說了有關“宵行”二字緣由。
梁安的惻隱之心使他做下承諾。
但現在的心,豈止僅是“惻隱”。
“我答應了的,就會做到。不是現在,也會是以後。”梁安羞赧一笑,“我什麼都沒有,所以先拿這個還你。”
他一揮手,指向遠方。
“夜幕之中,天地之間,這條星河清白幹淨,暫且算我送你的,行不行?”
瞳仁在沒有陽光的地方縮緊,心髒被鼓槌緊追著敲響,連喉嚨都收緊發不出聲音。
那雙冰冷的手收緊,無端想要扶在胸口上阻止其中亂跳的髒器。
趙宴時低頭,一瞬間渾身發冷,身體裡翻湧的血蓋頂將他淹沒,顫抖著將要窒息。
“宵行?”梁安歪頭去看。
清白幹淨的星河贈予誰都好,不該給他。
那些偷盜竊來的鬼祟念頭攢動,趙宴時無端想躲,他猛地站起來,後退數步。
躲開,要躲開。
再不離開,他的手忍不住想掐在梁安脖子上,看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充血絕望之後還會否有這樣的光。
還想,還想要更進一步。
想要用繩索將他捆縛起來,繩的一端牽在自己手裡,打上一把沒有鑰匙的鎖,把他牢牢困在身邊,無論他想做什麼,都不好,都不行,他的眼裡不該看著任何人任何事。
只有我,只有我。
“宵行!”梁安急叫道,他追上兩步,“你怎麼了?不舒服?還是……”
“梁安。”
話被截斷,梁安愣住,他怔怔點頭:“你不舒服,咱們還是……”
趙宴時上前一步,冷聲問道:“你能陪著我嗎?”
“宵行,你怎麼了?”梁安不明所以。
“回答我。”趙宴時再進一步,差一點就要踩在梁安鞋上,“你會在我身邊嗎?”
不知道他忽然怎麼了,梁安慌了一瞬又很快點頭,順從回道:“當然。”
“那很好。”趙宴時盯著他,輕輕點頭,接著說道:“你說,你會永遠都在。”
梁安被嚇到了,他磕絆著叫:“宵……行……”
趙宴時還在咄咄逼他:“說出來。”
兩人以極近的距離站著,因趙宴時的逼迫梁安不得不微微後仰著,直到靠在了樹上,他抬眼看面前的趙宴時。
月光照在背面,從梁安角度看去,只有黑漆漆一團,看不清楚面前的臉,他心下墜著一沉。
長久的沉默。
很快,梁安聽見了一聲低笑,笑得他心被攥緊,慌忙拽住了面前的衣裳。
他緊緊抓著趙宴時的衣襟,有種松開就會失去的莫名失落。
“宵行。”
他緊張吞嚥,潤滑著幹澀的喉嚨,艱難吐出兩個字,沒有意義,只是好像必須說點什麼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