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解禁
一連十天,梁安在自己家裡像是被囚禁起來,訊息出不去進不來,先前還能託人遞信出去,到現在已不能走出府門了。
他臉色一日沉重過一日,還是在等。
看來是沒有壞訊息,往最險的方面想,無論皇帝還是太子,起碼都還活著。
偶爾他站在臨近街市的院牆旁,聽見街市上一日熱鬧過一日心裡還是稍稍松一口氣,嚴冬還是過去了,新年要來了。
梁棠月乖巧,心裡奇怪也不問,想著哥哥沒心思顧及府裡雜事,悄悄叮囑鄭伯府裡一切照舊不要多問,她自己閑下來開始納鞋,上次瞧見哥哥的鞋底都磨平了,她想著多做幾雙備著才好。
府兵都是無條件聽從將軍指揮的,將軍沒有動靜,他們就自己每日靜悄悄練早操,到時間吃飯,吃完巡府,下午再操練一遍,也不算閑著。
伏山急得抓耳撓腮,扒在梁安門邊上一張大臉皺巴著幽怨,盯著將軍那張黑俊黑俊的臉猜他到底在做什麼,往常也樂呵呵的人,怎麼從宮裡回來之後這麼安靜嚴肅,常常看他不是在盯著沙盤發呆就是皺著眉在愣神兒。
“噓——”
伏山還沒反應過來,被人悄悄扯住袖子。
“伏山大哥,哥哥在想要緊事呢,咱們可不要打擾他。”
伏山忙捂住嘴點頭老老實實跟著小姑娘走,等走遠了才松開手呲著牙樂:“月妹妹,你這些日子做什麼呢?”
聽說在給將軍納鞋後伏山又是羨慕又是想要,寬厚的身子擰成麻花,扭扭捏捏了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梁棠月眨巴眼睛瞧出來了,笑眯眯說:“左右我閑著也是閑著,伏山大哥的也有。”
伏山這下高興壞了,也不忙著去騷擾梁安了,興沖沖跟在梁棠月後頭搓著手要幫忙,他粗手笨腳的哪幫得上忙,但梁棠月不掃他興,也不嫌他吵鬧,就指揮著他做些沒那麼要緊的。
這樣一想,腦袋裡又閃過要給林家的凇平哥哥也做一雙,那林二哥哥的做什麼尺寸合適呢?呀,還有蘭哥哥……光是小哥身邊這幾位也做不清了,這下可是半點不清閑了。
梁棠月這樣想著,忽然放下了手裡的鞋底,歪著腦袋想,咦,這麼久了,怎麼不見棒骨來玩了?
她轉念又想到,說不定棒骨的主人不是京都人也說不定,她有一回拿帕子幫它擦項圈,捏住鈴鐺的時候被飛過頭頂的鳥兒嚇了一跳,用力捏了一下正好在拇指上印上了一個花紋。
她瞧著有趣,沾了點印泥拓在了紙上,是一朵有些眼熟的蓮花紋,她閑來無事翻書查閱,一下子想起來那是西番的國紋雪蓮。
合上書後梁棠月又想,莫非小哥那位朋友是西番人?可北趙向來有規定,外族人非召不得入京。
倒是沒聽說有哪位西番貴人被召進京都了。
她這樣想著把紙條夾在書中,本想等著梁安回來問一問他,結果後來事情亂糟糟的,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現下想起來梁棠月問道:“伏山大哥,小哥他回京後可有和哪位西番公子玩在一起的?”
“西番人?”伏山瞪著牛眼搖頭,“自咱們大將軍擊潰西番後多少年了,西番王自願臣服年年進貢,但我聽將軍他們閑聊的時候提起西番使臣地位低,咱這位皇上一向是不允準入京的,將軍咋會和西番人在一起的?”
伏山說的也都是將近二十年前的事了,自梁守青與西番一戰大獲全勝,西番國力不支,皇帝自降為王臣服於北趙,趙宴時的母親岑如雨也是那時由作為戰敗方的西番精心挑選出來的美人進貢北趙和親的。
她被封為妃也不過是表面功夫,西番使臣來年前來進貢,使臣坐在末次,再之後西番王心力交瘁而亡,這下更是雪上加霜,西番來使一度卑微到不得入京,只在京都外叩頭後返程。
按理說這也是人盡皆知的事,不過梁棠月自幼在家鮮少出門,也沒人給她說這些事情,確實只是略略知曉一二。
她聽著聽著兩道柳眉微微皺起來,低低聲說了一句:“左右大家都是一樣的人,何苦分得這樣清楚,家鄉的人被這樣對待叫那些西番百姓又怎麼想呢?”
她想得簡單,只是自己想想若是北趙也有這樣一日真是叫人不知道怎麼傷心難過才好。
伏山聽了個大概,忙來了句:“那怎麼一樣的?你去戰場上走一圈兒就知道,那些外族人恨不能撕爛咱們的皮肉生啃了咱們,哪能都一樣呢?”
他這樣的話說來梁棠月的臉皮一紅,微微垂下頭沒有再辯。
外族人有壞人也有好人,北趙人有好人自然也有壞人。
這事沒法兒辯個對錯,更何況她父母兄長都是護國英雄,說出這樣的話來像是謀逆。
梁棠月心裡一慌,忙抿著嘴不說話接著做手裡的活兒了。
她認為伏山說得沒錯,她想得也沒錯。
若真有什麼錯了也是這世道錯了,叫人與人之間沒法兒平和相處非要分出個你我高低。
這樣一打岔先前要問的事也就忘了,梁棠月又忙著畫樣兒納鞋底,也算不上是個閑人了。
這樣一想除了快要過年了,等到年節過去一開春兒,梁守青喪期也該滿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