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在這空隙間歪頭去看嚴汝成,比起正在聽周福替皇帝說的那些場面話,梁安更在意的還是這個。
到底是什麼原因?左相和弘文帝一起出來,看起來並未被波及,難道四皇子的事已分明,查他無罪了?
他正這麼亂糟糟想著,耳邊漏進來周福的話說“今日有要事宣於諸位”,就此回神,重新將精力放在屏風上映出的人影上。
“煩請右相宣旨吧。”
眾人又將目光重新落到出列拜過接過聖旨的林廣微。
梁安看他雙手捧著聖旨緩緩開啟,心也跳得快了些。
他想起林凇平說的“變天”,難道就在這卷聖旨中……
“召曰:自朕蒙皇考重恩,登基於今二十八年有餘,兢兢業業治安天下,不敢辜負宗祖重任,然朕如今聽政勞神,身無餘力……”
梁安收緊手掌,聽見在這一瞬間旁邊也隱約騷動。
“嫡子琮時自幼於朕膝下長成,德行無虧,天資粹美,為懋國本朕決議自今起軍國庶事無分大小悉由太子處決,三卿匡扶,左右丞相輔佐持正,謹告天地,以重大趙社稷。”
這下群臣亂糟糟成一片,反倒又紛紛瞄向嚴汝成,看他垂手默立一動不動又都啞然。
這是什麼情形?
往常這時候左相早該與一黨人跪在地上死諫抗議了,難道……那些漏出來的小道訊息竟是真的?
匆匆趕來上朝的大人們都在各自關系網中差人悄悄互透過訊息,隱約聽說了棚戶區出了反詩,抓了不少人,又聽說四皇子被抓進了詔獄中。
不過到底是聽來的不敢確信,尤其是四皇子,眾人忌憚他上有貴妃親娘,下有左相岳丈,都沒敢放在明面上說開,但心裡都直犯嘀咕,直覺這事不太可能。
畢竟那也不是別人,可是敢爭皇儲的四皇子。
弘文帝愛寵太子不是一兩天的事,他對太子的父愛只怕比尋常人家父母子女還要更甚,當真是愛屋及烏將對慈恩皇後的懷念一股腦兒放在了他們孩子身上。
在這樣背景下四皇子有嚴汝成一派推波助瀾與太子爭皇位這麼多年,且嚴黨多少年來堅持要廢立太子,改換老四上位,他們這些動靜可說是與弘文帝明目張膽作對。
大臣們多年來在私下也常嘆道這些事但凡換一個人來,弘文帝都不會容忍至此。
本朝皇嗣少是一回事,有能耐爭太子的又是另一回事。
宣王出身一般更沒那個心思,老三是位公主,五、六兩位皇子出身倒是夠了可惜六皇子摔成了個傻的,老五一心看顧胞弟自請出京戍邊,去了除了敵軍打進來否則可以說得上是鳥不拉屎的涼州。
老七更別說了,番族之子,名不正言不順。
剩下老四趙慶時,天時地利人和,他只差了一點機會。
弘文帝要動趙慶時可說是拔筋抽骨,需得大動幹戈。
一品侯是其一,嚴汝成則更甚。
可現下皇上都宣旨要太子攝政了,嚴相半點兒動靜也沒有,這就耐人尋味了。
“朕惟治世以文,戡亂以武,祁國逆亂,頻頻犯我趙土,先忠武大將軍守青念在平南,其意未遂……”
梁安眸光一閃,聽著林廣微一字字沉聲念來。
“……長子梁紹隕於沙場,次子梁安功績卓絕,令朕不忍罔顧人倫視梁氏滿門斷絕,準平南將軍梁安暫緩回青,今以右相次子鴻羽為騎都尉,封寧遠校尉趕赴青州暫理軍務。”
“陛下!”
不等梁安回神,林鴻羽橫步出列哐當一聲跪在殿前,他拱手朗聲喊道:“鴻羽不敢領命!”
“退下!”林廣微大喝一聲,“逆臣林鴻羽膽敢犯上違抗皇命?!”
梁安也心中焦急,恨不能上去捂住林鴻羽的嘴卻不能動。
林鴻羽頭扣在地上,咬牙叫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