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恆淵其時沒事,彭先生自然也不會有事。”
或許會繼續做個鐵面無私的步軍統領也說不定。
但有些事就是這樣,在牆坍塌的那一刻,從牆外穿過的風都會站在殘垣上指認,是它阻止了我吹到更遠的地方。
而彭開陽曾鐵面無私駁斥了他人顏面的案子,就全成了迴旋過來的箭矢,刺入他的骨血裡。
歷時數月,這案子叫人左右為難,恆淵就在牢裡住了數月,依舊拒不認罪。
就在弘文帝有所松動的時候,最糟糕的來了。
在恆家院牆裡挖出了一件衣服。
那也不算是衣服了,而是一件明晃晃的龍袍。
驚天大案,謀逆定罪。
翻無可翻的逆賊之名落在了恆淵頭上,要株連九族時卷宗呈上來發現恆淵除了尚有一位結發妻子,家中再無他人。
這可憐的身世卻成了坐實他非北趙人的證據。
弘文帝憤怒且尷尬,他嘗試相信他的新科狀元,卻落得這樣結果,怎麼能不怒?
他怒而不發,越是如此越將此事隱秘查辦,連帶著遷怒林廣微,不準他再插手此事,最後一應交給嚴汝成處置,就在不久後,彭開陽也鋃鐺入獄。
成為了謀逆的幫兇。
因恆淵可株連的族人都沒有一個,倒是成全了弘文帝想要秘而不宣的心思。
那時他家中尋不見他妻子,嚴汝成派了人去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找到罪犯發妻,一併處置。
自恆淵家中發現一封彭開陽的親筆信,信中寫“嫂夫人家中不便盡可尋我,必不推辭”,大約是從前恆淵剛剛入獄時彭開陽曾來探望過她。
這又成了彭開陽與恆淵勾結的鐵證。
彭開陽端坐在府中大堂不讓一步,對來人一件件說來的罪狀拒不認下。
直到官差在彭府將人鎖了帶出府後,在不遠處的巷尾發現逃犯沈氏,其時她渾身血汙面色蒼白幾乎沒了半條命,想是逃亡途中吃了不少苦。
她咬牙走到馬車前張開雙臂攔人:“我乃恆淵發妻沈氏,不要濫抓無辜,我跟你們走就是。”
一直毫不動搖的彭開陽看見她出現,瞬時變了臉色,不等他說話,街尾的馬蹄聲噠噠傳來又急又快。
“放肆!”馬還未勒停,馬上的人已一聲怒喝。
眾人回頭看吃了一驚忙匆匆拜倒:“梁大將軍!”
那時候梁守青為紀宛生産趕回京都,還沒來得及進府門一步已聽聞這驚天大案,他改換路線一路向彭府來,正撞上彭開陽被抓這一幕。
“梁將軍。”彭開陽被關在其中沉聲叫道。
“彭老弟!”梁守青翻身下去扶在車外急道,“究竟怎麼回事?”
彭開陽搖頭,已說不清楚了。
“家中託付給你,梁將軍,家嫂尚有幼女在襁褓中,稚子無辜。”彭開陽緊緊攥住梁守青的手,盯著他眼睛沉重求道:“我已別無他路。”
其時梁守青即便是手握兵權的重臣也已改變不了這事的結局,只是對這個自入仕起即與他意氣相合的英雄少年就此波及其中說不出的痛心惋惜。
林凇平嘆道:“梁家叔父為此在全祿閣外足跪了兩個時辰,想求陛下留下他的性命。”
可一向有勇有謀的梁守青被這樣突如其來的事沖昏了頭腦,忘了他梁家人謹言慎行的行事準則,就此忘了梁大將軍的求情會促使皇帝更為忌憚。
弘文帝鬆了口,免了彭開陽株連族人的死罪,府中女眷盡數為奴,男子無論大小盡數充軍,剩彭開陽一個,發配涯州,永世不得歸京。
“那麼後來呢?”梁安著急,話脫口而出。
等他問完又是沉默,分明知道結局了。
那樣一個少年天才,被稱作武曲星下凡的清朗少年,如星光被烏雲遮蔽亮光,就此墜崖身亡,再沒有了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