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勿言
正在氣氛僵持中,發放棉衣棉被的人群裡又成了亂糟糟一團。
梁安下意識想叫林鴻羽過去看看,想說句什麼想起太子還在又咬了舌尖,僵硬看向太子:“太子殿下,不如先將難民事解決後再斷微臣罪過。”
“宴時。”太子沒理會梁安,淡淡叫道。
趙宴時默默應道:“臣在。”
“去看看。”
“是。”
趙宴時繞過太子身前施禮,正經過梁安面前,寬闊袖口不經心拂在他身上,梁安心裡一驚伏下身子掩住了手底下那指甲大的字條。
【勿言】。
梁安收緊手連同雪泥把字條一起抓進手心,趙宴時從宮裡出來想必是知道什麼,他叫梁安閉嘴,可“勿言”這兩個字,是要梁安隻字不提?
“冰天雪地這樣跪著做什麼?”太子像是才想起來還有這回事,叫了起,“谷少尹,上前來回話。”
“是。”
谷搖光起身晃了一晃,趙慶時哼了一聲,瞧他是在太子面前賣慘裝傻。
太子溫聲說道:“是非曲直稍後再斷,只是此地將梁將軍鎖起來確實有不妥之處,煩請谷少尹先解開再說。”
谷搖光招人來解鎖,回太子話:“微臣思慮不周,不過下官所受所學北趙律法稱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今日平南將軍犯有罪過接連有兩位殿下求情,令下官惶恐。”
他說完直起身子話鋒一轉:“不過微臣心中自有律法,絕不會因哪位殿下求情就此忘了用眼睛看到的事實。”
谷搖光話說得強硬,一本正經大有一副渾不怕權貴的冷漠。
太子沒生氣,反而笑道:“谷少尹剛正不阿,乃京都百姓之福,孤並非要你忘了此事,只是此時情況有遠比你所執著之事更要緊的,就暫且待到事後再說,如何?”
“這身官服穿在身上為君分憂,若連合該京兆府管束的事京兆府人不作為,那脫了它又何妨?”谷搖光昂著頭,“太子下令臣不敢不從,只是此令絕非京兆府下,下官擔不起枉法之名。”
這谷搖光簡直是愣頭青一根筋,油鹽不進,無論誰說什麼話都認他自己那套道理。
他越是這幅樣子,反倒越沒有了管制他的理由。
“嘿!蹬鼻子上臉,我就不信沒人治得了你了!”趙慶時不管這些那些,聽得兩腮冒火,擼起袖子一腳就要踹過去,被人慌忙攔下。
太子對谷搖光的文人傲骨有幾分欣賞,對這樣的沖撞不以為意,反倒是聽趙慶時說完話當場冷了臉,沉聲叫道:“老四!”
先前太子沒來谷搖光已受過趙慶時一腳,此時谷搖光照樣半點不躲,反倒冷笑一聲。
他掏出京兆府令牌交出去,態度強硬。
“草民谷搖光,求請太子殿下準我去禦前面見聖上將此時原委說個明白,北趙律法當守不當?京兆府人該管不該?萬歲斷我有錯,草民即刻自刎謝罪不敢有半句怨言。”
梁安手心裡的雪都化了泡爛了那張紙,強忍著一個字也沒說。
從某種程度來說他認可谷搖光的處事準則,千裡之堤潰於蟻xue,小事不罰必有大事,所謂軍令如山決不可動搖,哪怕再小的命令也要抱著絕不質疑的心立即執行。
方才梁安生氣也不過是被眼前事急的,但眼下再看谷搖光,又認可他所說的京兆府有京兆府該做的事,如果京兆府人不照章辦事,那要京兆府何用?
但這位京兆府少尹又實在奇怪,他咬定梁安不鬆口,頂撞所有與他對峙的貴人,他這一副不畏強權的模樣有種詭誕荒謬的怪,更像是在有意跟梁安一幹人作對。
梁安想了又想,先前看他第一眼時確實有熟悉的感覺,或許曾在哪裡得罪過他也說不定。
這個念頭滾了一圈又被梁安否決,他自幼年到青州,其後回京都的次數屈指可數,關於京都的人事記憶少得可憐,更遑論得罪了誰這樣的大事他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