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焰火
馬車平穩走在路上，能聽見外面熱鬧的人聲，梁安手撐在腿上不知道說些什麼，梁棠月也絞著手裡的絲帕面露難色。
“娘！車上是焰火！”
“是了是了，天闕樓附近要放焰火，等焰火停了就該點天燈了。”
“為什麼點天燈？”
“一會兒你把手裡的花燈放進隋河裡，天燈就帶著你祈求的心意送往天神那裡，等神明大人們瞧見了，就替咱們撫平煩憂。”
“那我想叫天神大人送我一碗麥糖好不好？”
婦人呵呵笑出聲：“你可不要說出來，寫在燈上說不準明天就會有了。”
母子對話的聲音朦朧傳進馬車裡，梁安總算找到個由頭。
“阿月——”
“小哥——”
兩人錯愕看向對方，又一同慌張：“什麼事！”
停頓一瞬後梁安咧嘴笑了，梁棠月也垂下頭偏臉羞赧笑。
“阿月。”梁安重新叫她，聲音溫柔：“嚇著了沒有？”
他這樣問來梁棠月臉一熱眼底也跟著酸了，她忙扯著帕子搖頭：“哥哥，是我不好。”
“誰說你不好？”梁安板起臉急道，“你不許這樣說，咱們阿月是最最好的女子，哪裡不好！什麼不好！”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會砸中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叫我丟中那支秋海棠討個好彩頭，賢妃娘娘說我用些力氣可不要丟在腳下不吉利，老夫人站在我身側也說朝那兒最好，我沒想到會沖撞了太子殿下……”
她越說越怕，手裡的帕子幾乎要絞爛了，眼淚含在眼裡不肯落下來，只想著先前禦園裡發生的一切，亂糟糟的不知道怎麼偏偏那顆綵球就奔著太子去了。
“小哥，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
“好了阿月，好了。”梁安握住小妹的手，不準她再說下去，心疼地撫過她的額發，“沒事的，有小哥在什麼事也不會有的。”
今日若不是綵球從太子手裡脫落，梁安只怕要大逆不道了。
阿月……阿月她才十四歲。
賢妃，貴妃，一品侯夫人，還有……太子妃。
梁安不知道這些人是否都參與其中，也不知道這事究竟是怎樣設計，但唯一可確定的那是皇帝的心思。
“小哥……”梁棠月怯怯叫出聲。
梁安驚醒，才發覺把妹妹的手攥疼了，他慌忙看她紅成一片的手背，懊惱心疼：“阿月，我……”
“沒關系！”梁棠月把手藏起來，“一點兒也不疼！”
梁安說不出話，他看著拙劣將手藏在背後的小姑娘，把她額頭的碎發攏到耳後，什麼也沒再說。
他只知道阿月如今是比他自己還要更重要的人，如果皇帝要打她的主意，梁安寧肯血濺當場自刎謝罪以打消他這荒謬的念頭。
絕不會叫阿月因為生在梁府，有了一個叫做梁安的兄長而成為皇權推拉之間的犧牲品。
永遠不會。
“將軍。”帳外駕車的伏山叫道，“方才有駕車經過丟了封信來。”
梁安接來開啟。
【隋河南岸，靜待君來。】
落款不是名字，是一隻長著翅膀的小蟲。
他默默出神，又想起了在禦園中抓住他尾指的那隻冷涼的手。
梁安沒回頭，但就是知道那是誰。
如果不是那隻手攔住了他，不是那一點涼澆熄了梁安要燒起來的火，只怕今日不會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