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火把照亮長夜，抬頭透過林隙看見被黑暗吞食的日頭又緩慢露出一牙光亮。
這詭譎怪誕的暗又消失，火光和黯淡日光一同照來，梁安拽住太子腳下橫趴在地的男人，總算瞧見他後背插著的那支長箭洇出的血染透了的軟甲。
尋人的找見太子亂作一團，上前查探的，回身疾跑傳遞訊息回去的，人聲雜亂，連鳥獸聲都遮過去再聽不見了。
“速速回話，已尋到太子殿下，確在西北——”
“速速回話，已尋到太子殿下——”
聲音一句接一句走遠，傳向遠處。
太子撐著宣王站起來，在人群中不敢再膽怯，剋制說道：“孤沒事。”
“主子爺，主子……”李三全得來訊息連滾帶爬過來，一眼瞧見太子哭道，“殿下，您的臉——”
太子後知後覺抬手，映著還不算大亮的光看滿手鮮血才驚醒一般大怒：“皇家獵場，如何混進賊子？！孤險些遇難，若不是七皇弟捨身擋箭，若不是皇兄及時趕來，孤只怕今日命喪於此！”
眾人嘩然，大驚失色。
“皇兄！”
宣王應道：“臣在！”
“那賊人何在？！”
宣王擺手叫李三全扶著太子，親自回身去不遠處拎了人回來，重重丟在地上，當胸一箭，已死透了。
他抬腳將人踹翻，露出臉來沒人認得。
“將人帶回看城，待此事稟明父皇，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太子怒而不發，這才有空看向腳側，忙問了一句：“梁卿，七皇弟可還……”
他後半句“可還有救”沒說完。
梁安悶聲回道：“微臣不知，太子殿下允準，臣先帶瑞王殿下回去看醫。”
太子忙說：“不必再耽擱，速帶人去。”
箭深入背骨，不能拔出來，梁安把人扛起來趴在馬背上，翻身上馬看了一眼宣王腳下的刺客，一拽韁繩奔出林場，看見匆匆趕來的林鴻羽，兩人目光相接，林鴻羽點頭向事發地去。
“靖……之……”
他還醒著，梁安不敢停下來，伏身去聽這微弱聲音。
“棒骨，託付於你，將我——”顛簸間他吃痛頸間青筋暴起，緩了一息才接著說道：“將我頭發剪下一縷，埋在你說的……夜明蟲棲息之地，我也，想去瞧瞧。”
“少說胡話！”梁安咬牙罵道，“你尚有我在，絕不會死。”
“靖之。”趙宴時勉力笑了一聲，唇角嘔出血來，順著行進的路線滴落，“能結識你，已很好了。”
“還有更好的！”梁安揚鞭，“你且活著慢慢看來就是！”
趙宴時再笑一聲，答不出話，抬起的頭緩緩落下，血蹭在馬身上，又刮回他臉上，白皙面龐被點點血痕染花。
“好。”他低聲說，梁安已聽不見了。
趙宴時蹭掉口中湧出的血沫勉強忍痛，笑意收回，眉眼間全是冷淡痛苦。
在梁安聲聲驅馬的呼和聲中，趙宴時壓緊舌底化開的藥丸緊緊掐住右腕傷口以痛保持清醒，強撐著不閉上眼睛。
千萬救我，梁靖之，除你之外，再沒人能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