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很多年沒見過面,家裡也知道了許飛的事。只有每天吃飯時,母親和其他家人會和他坐在一張桌上,繼父會帶著碗坐到電視機前,邊看電視邊吃。母親的另一個孩子似乎想和他講話,但每次開口,父母很快就會把他弄去其他地方。
紀勇濤經過了許飛的家,他只在很多年前來過這一趟,記憶中早已找不到那些關於家人的印象。
他在老家只待了三天,然後提前買了票,吃完午飯後回了a市。母親送他到家門口,問了他幾句冷暖,兩人就分開了。
李宇找他吃飯,說了下週回崗位的事。現在查下來,確實是沒有同夥嫌疑,只能說是嚴重失察;但看在他也在追擊歹徒的時候捨生忘死,組織的意見是從輕處理,戴罪立功。
紀勇濤:他是不是又作案了
李宇:他應該是往浙江那邊跑了。
紀勇濤:他想去上海的。可能沿途搶,邊搶邊走。
李宇:他給你來信了,你知道嗎
紀勇濤以為自己聽錯哦了。
他停職期間,楚稼君沿途寄了好幾封信回a市,內容在其他人看來很可笑,就是勸紀勇濤“念念舊”,丟下工作跟他跑。
紀勇濤:我和他接觸下來……
李宇:你們那個情況已經不是“接觸”了。
紀勇濤:……我和他住一起的這段時間,就有個感覺他和這個世界沒關系。
紀勇濤:起初以為大學生一門心思讀書所以讀得和社會脫節了,後來想想,他根本不覺得自己是這個社會的一員,他沒這概念,沒錢了就搶,不爽了就殺。
李宇:但他在這留了那麼久。
紀勇濤:因為他想變成其中一員。他不是那種被社會排擠出去的人,他是很小的時候被硬性力量剝離出去的人……其實要是……
他說到這,沒有再說。
食堂裡,兩人對坐著,沉默了一會兒。李宇點了支煙,煙霧繚繞,他說了句“太晚了”。
回崗前,上面還派了個科研任務下來。好像是省廳引進了一個高階人才,留洋回來的,學的是一門叫“心理學”的課,要讓紀勇濤配合。
單位裡有傳言,說這個科目就是研究精神病的,學成了還會讀心……反正沒怎麼聽說誰家孩子學過這個,神神秘秘的。
來的是兩個人,一個中年男人,帶著個年輕學生。紀勇濤被叫去他們的辦公室,男人推了推厚重的眼鏡,把他的名字、年齡、生日、職位之類的基本資訊,反複確認了好幾遍。
紀勇濤:為什麼資料上有的東西還要確認啊
男人:因為要知道你覺得你是誰。
紀勇濤: 啊
男人:就是,紀勇濤,這是你父母,是外在世界加給你的身份。但排除這些,你希望你是誰
紀勇濤:紀勇濤啊,不然呢
男人:你不要對我們有什麼敵意……
紀勇濤:不是,同志,你啥意思我還能不是我
男人:如果沒有這個身份,你想成為誰
紀勇濤笑了幾聲:有錢人。
男人點頭,在筆記本上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