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玦將檔案交給警員,開啟錄音筆,用英語簡單複述:“我們以正常速度駕駛,路面濕滑,彎道中突然有一輛車從側面逼迫變線。我緊急打方向,但剎車反應遲了一點,隨後撞擊了山體護欄。撞擊發生時我方車速約五十公裡每小時,所有安全氣囊正常彈開。對方車速目測九十甚至過百。”
這是他昨晚電話裡調查出來的基本資訊。
警員低頭記錄,保險公司代表在旁確認情況,翻了翻事故照片,問道:“陳先生,你認為是偶然事故,還是存在其他因素?”
陳玦停了幾秒,聲音低沉:“目前無法排除人為因素。”
警員抬眼看他。
陳玦補充:“首先,逼車的角度非常精準,不是普通失控。其次,沖出的那輛車沒有任何剎車痕跡,純粹是逼迫線路。第三,撞擊發生後逃逸,沒有任何停留或檢視傷者的行為。在法律意義上,已構成蓄意逃逸與潛在故意傷害。”
翻譯在一旁複述。
警員沉聲道:“你懷疑是人為,有任何懷疑物件麼?”
陳玦給了一張名單。
警員低頭一看……名單上起碼有十幾個人名。
陳玦:“從上到下是懷疑濃度,抱歉,我是律師。得罪的人比較多。”
警員道:“……我們會首先調取沿線監控比對。”
陳玦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情緒已經壓抑到極點了,他把聲音也壓得極低:“沿線一共多少個監控?哪幾段有死角?事故地點最近的公共攝像頭是什麼位置?我們車上的行車記錄儀拍攝下來了肇事車資訊,這些你們都查了多少?”
警員稍顯遲疑,額頭隱約有汗流下來,翻開隨身筆記本:“出事地段在霞慕尼近郊,山路狹窄,基本沒有常規監控。我們正在調查附近民宿、加油站和私人車載記錄儀。你的行車記錄儀現在在警察局,我們今天就會排查。”
陳玦面無表情地聽著,指尖微微一動,淡聲問:“報警人是誰?”
警員抬頭道:“是路過的登山者,在事故後三分鐘打的電話。”
陳玦又問:“記錄下名字了嗎?聯系方式?”
“有,他留了手機號碼,身份登記是法國本地人。”
陳玦抬眼:“我在今天淩晨四點半傳真了律師授權書給你們警察局,申請檢視報警人筆錄,你們一早應該收到了,我要那個人的完整口供文字和錄影。我是當事人,有權申請副本。”他一句廢話都沒有,態度近乎有施壓的味道。
警察離開後,陳玦安靜地待在病房裡。
他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只有心髒劇烈跳動著提醒他還活著。他原以為自己夠強大,能保護好顧思意,卻沒想到親手把他帶到了危險邊緣。
手臂神經微微跳動著,有不明顯的抽搐。
或許不該自己開車的。
過去十二小時,陳玦一句“等醫院訊息”都沒等,他把全部精力壓在排查上。
他在淩晨請私人偵探事務所取回 22 點前後所有嫌疑人門禁、以及電話記錄。
同時聯絡了朋友韋德,請他幫忙找他父親,也就是倫敦市檢察官,幫他協調大都會警方與法國司法警察交換資料,以最快速度調查保留證據。
窗外光線晃得眼疼。
陳玦有點喘不過氣來。
到下午,他聯系的飛刀醫生終於到了,空中救援機剛停進醫院停機坪,一名戴銀框眼鏡的英國外科教授率先跳下,和陳玦握了下手:“病人在哪?”他注意到陳玦穿著病號服、鎖骨處還貼著保護貼,意識到了什麼:“你們倆一起遇到的車禍?”
“我沒有很嚴重,只是失血。”他臉色還維持著蒼白,“病人是我家人,在icu。”
不多時,教授重新給顧思意做了一遍檢查:“昨晚的腦出血影像是偽影——錯誤視窗值導致的誤判。”教授說,“病人顱內確有輕微硬膜下積液,需要做一臺微創鑽孔減壓,十五分鐘就結束,chen,不用太擔心。”
陳玦靠在牆上閉上眼,腦海中的巨大壓力驟然減輕,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做完手術後,就會醒麼?他小時候腦袋就因為摔下樓梯受傷過,我怕一直都沒有好,我害怕是……”他語氣已經失去了以往的平靜。
教授立刻安撫道:“可能不會立刻清醒,但三天內會醒來的,手術的成功率 95 以上。”
手術很順利。
第二天的清晨,光線照入病房,顧思意睫毛動了一下。
陳玦頭垂在病床邊緣,一夜沒睡覺,握著他的手,感受到指尖傳來的細微動靜,他抬頭時,對方已經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