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樂平將手指抵在人中,仰著頭,血順著手指劃過他黝黑的胳膊滴進水池。水嘩啦啦地從水龍頭流出,可紅色越來越豔,氣味越來越腥,景樂平低頭,血珠在水面中央漾出幾道十分均勻漂亮的弧度。水面似乎生長出許多血管模樣地蔓延,絲絲繞繞包裹著景樂平;漫到水池邊的水滴答滴答,他渾然不知。
弦月逐漸東升,他想:“怎麼就是止不住呢。”
今天早上,付暄故意晚叫劉月梅起床,劉月梅簡單罵了她兩句便出門上班了。她吃完飯順手把碗刷了,再把家裡的衣服洗了。接下來暑假的每一天,她都要重複做著同樣的事情。
付暄已經開始盼望著開學了。
付暄不想刷鍋洗碗,所以中午飯她便不吃了。
暑假作業薄薄幾本,她靠近窗戶,趴在床邊,從書包裡隨便摸出一本悶頭就寫。
幹脆短促的聲音響起,付暄一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一顆石子從她後背滾落。
接著,一顆、兩顆……付暄趴在視窗,景謐正揹著手,齜著個大牙沖她笑。
付暄看了一眼,沒有理會,於是又一顆石子砸到進屋內。她的房間沒有窗戶,只有一塊舊布遮擋。
“你幹嘛?”付暄貓著腰沖樓下喊時,一顆石子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她的右眼。
付暄猛地後仰,吃痛地蹲下,躲在角落裡。
“你下來!我錯了!你下來好不好!”景謐一看人有消失了,急得在樓底下大喊,“對不起!付暄——”
名字這樣被公之於眾,小小的付暄很不好意思,盡管這附近沒有人家。
付暄捂著眼睛下樓,面對景謐,她說:“你喊我幹嘛,我不認識你。”
“我們昨天明明見過。付暄,是不是?”景謐歪著頭想了一會,“你昨天睡在我家,還在我家吃飯,後來你跑掉了,我說的沒錯吧。”
付暄不明所以地看著她,“你找我幹嘛?”
景謐:“我看看你在不在家。”
付暄平白無故捱了一下,說不生氣是假的。付暄眯著右眼,眼淚直流,帶著點鼻音,說:“那你現在看到了。”
說完,她便躲在屋裡不露面,任憑景婕怎麼呼喊。
過了幾分鐘,樓下沒聲音了。付暄心中狐疑,雙手扒著窗邊露出一雙眼睛,樓下陽光刺眼,愣是看不到一個人影。
正當她心存僥幸,有節奏的敲門聲響了,付暄大概猜到是她,開門時沒好氣地問:“你到底要幹嘛?”
景謐笑嘻嘻道:“你爸媽在家嗎?”
付暄搖頭,景謐說:“那太好了!我爸媽也不在家!”
劉月梅她們不在家她是該高興,但楊千豔夫婦一看就是疼小孩的父母,付暄不知道她在好什麼。
但景謐的喜悅不像裝的。
“所以呢?”付暄問她。
景謐十分開心,彷彿付暄終於問到她想說的了,“我媽說如果她和我爸都不在家,我就可以找你玩。”
這個年紀的小孩是最有活力的,楊千豔純屬被景謐折騰煩了,她原話是:爸爸媽媽去賺錢,很長時間不在家,你老老實實在家待著不許亂跑,媽媽不會一整天把你關在家裡,會帶你出去的。你要是實在忍不住,可以厚著臉皮求樓上的姐姐,但也要看人家願不願意,聽到沒?總之,不許亂跑。
眼看著景謐就要進去,付暄擋在門口,推了她一把,嚴詞拒絕:“不行。”
景謐:“可你昨天都進我家了。”
面對景謐的疑惑,付暄有些慌亂又很為難,若是讓劉月梅和付利知道她讓外人進家門,估計到時候身上又得脫一層皮,“需要經過大人同意才行,我們都是小孩,做不了主的。”
昨天楊千豔抱著昏迷的付暄敲門無果,是景謐讓楊千豔把人帶回家的,對此,她並不信付暄的話。
付暄看景謐仍然站在門口,“反正你不能進來。”
這句景謐聽明白了,“切,不進就不進,誰稀罕。”
景謐比付暄還矮一個頭,轉身就走。付暄緊咬下唇內壁的肉,站在門口許久,關上了門,繼續待在昏暗悶熱的房裡寫作業。
晚上,劉月梅她們都睡下了。夜風一直吹,付暄站起來抵在視窗,貓著身朝下望,樓下的燈還亮著,偶爾傳來楊千豔哄景謐吃飯的聲音。
一連幾天,付暄像賊般偷聽了很久。
到了夏天最熱的時候,上班已經夠煩的了,劉月梅也沒心情去在意付暄。她剛出門沒多久,敲門就響了,付暄想也沒想就開門了,不是劉月梅。
楊千豔有些尷尬地扯著嘴角,旁邊站著不太樂意的景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