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暄坐在工作臺前,景婕提前將泥揉好,將泥塊摔在機器中心,問:“會嗎?”
付暄沒做過陶藝,如實相告:“沒有。”
景婕抓著她的手指,將她牽引至機器前坐下,緩慢開啟機器,“你用掌心拍拍。”
付暄拍得很輕,生怕拍壞景婕揉好的形狀,景婕說要拍成一個錐形,讓她放開手去拍。
付暄只是拍了幾下,指腹和虎口處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泥痂,存在感挺強的,她問:“然後怎麼呢?”
一雙手覆住她的手放進水桶,渾濁的泥水在二人指尖流淌,滑膩的觸感融掉了手上的泥痂,怪癢的。一隻手托住她的掌心,“抓點水,滴在泥塊上面。”
付暄聽話照做,找不準位置的手被景婕擺正,“我抓著你的手,你不會介意吧?”
付暄將整個腦袋藏在頭發裡,不說話,瘋狂地搖著頭,指尖越攥越緊,連水滴的聲音都變得格外明顯。
泥巴被滴得油光發亮,景婕自然而然地覆蓋住她的手,提醒她將手肘抵在大腿。付暄縮回手,膽怯道:“你來吧,我怕我搞砸了。”
“搞砸了怕什麼,多試試唄。再說了,你要不來我也不想要這個,又是泥又是水的。”
“人生要嘗試。”景婕再次握住她的手,泥水將二人手掌黏糊在一起。
二人手貼手,背靠肩,付暄說:“這話說的,怎麼感覺你像我學姐?”
景婕不經誇,付暄才說沒幾句她便開始拆自己的臺,“都老掉牙的話。”
轉盤帶起的涼風穿梭在二人交疊的指縫中,手背的熱度隔著掌心過渡到濕潤冰涼的泥塊上,景婕帶著付暄的手掌緩緩將泥捧起,泥漿順著手指曲折地滑到手腕骨那裡。
二人貼得很近,景婕噴出的鼻息纏繞在她頭頂,垂下來的頭發紮著她的耳朵,付暄被紮得時不時搖頭,景婕問她怎麼了,她只說沒什麼。
泥塊被捧起又壓下,動作如此反複。
景婕:“試著找一下中心。”
付暄:“我好像找到了。”
景婕:“這麼厲害,我之前跟同學一起做這個,沒找準中心,帶了一個煙灰缸回去。”
景婕又往上面滴了些水,不少滴在付暄手背上,付暄清晰感知到水滴在手背劃過的軌跡,淅淅瀝瀝。
付暄雖然看著緊張,手上的動作卻很穩,憑著感覺摳出一個完整的杯壁。付暄發現也沒想象中的那麼難,重複動作而已。
景婕用海綿吸了吸裡面的水,感嘆道:“看來我是帶對人了,一個動作重複那麼多遍,指不定在哪一步,我覺得不麻煩梆梆給泥塊兩拳。”
旋轉而飛的水珠濺到付暄臉上,景婕自然而然地替付暄擦掉,稍稍冰涼的手在滾燙的臉上輕輕一蹭,浮光掠影。
付暄心猿意馬,手一用力,等她察覺到已經為時已晚,“是不是歪了?”
“我瞧瞧。”景婕側彎著腰打量了幾眼,“是有點。”
付暄輕嘆一口氣:“那重新來吧。”
景婕:“這東西就得有耐心的人去做。”
景婕說著用手蹭了一下她臉上的水珠,她手也沒寫,一下兩下越抹越黑,“我忘記洗手了。”
付暄抬起肩膀蹭了下臉頰,說:“沒事,等做完再擦吧。”
二人重複剛才的步驟,景婕再次將手覆上去,陶泥經過剛才那段插曲已經濕潤得不行。
兩三個小時過去了,景婕洗了手回來一看,付暄整個人被鍍上一層琥珀色光暈,光暈漫過她的眼睫,就連剛才越抹越重的泥痂也成了恰到好處的陰影修容。
付暄畢竟是個新手,取杯子的過程實在怕前功盡棄,聽到景婕的腳步聲靠近,“你來取……”
垂下來的頭發被這人四兩撥千斤地挑到耳後,水珠從未擦幹的手指著陸到耳廓,隨意散開、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