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婕開心地忘乎所以,直到付暄催她她才肯離開。
付暄又困又累,整個人趴在桌子上,腦袋左搖右晃,怎麼放都不自在,最終用下巴墊著胳膊,扯過頭發蓋住上半張臉,回憶著景婕那些話,“我看上去這麼好騙嗎?”
“咔嗒”一聲,付暄關了燈,拉上窗簾,寢室內一片漆黑,窗外的天漸明。不遠處,一道白色的弧線飛上天際,候機大廳空蕩蕩,景婕坐在長椅上,手機被撂在一邊,螢幕時不時閃爍,訊息一條條彈出:
墓地孫叔:【你媽又犯毛病了】
墓地孫叔:【快把她帶回去,大過年怪嚇人的】
墓地孫叔:【又吵架了嗎】
墓地孫叔:【誒,你媽也不容易】
景婕身體前傾,雙肘撐在膝蓋上,兩手抵著眼窩以便托住低垂的頭。不過這樣的坐姿沒維持太久,她整個人不耐煩地翹起二郎腿,最終癱坐後仰在椅子上。她現在真的不想見楊千豔。
墓地孫叔:【你媽暈倒了。】
墓地孫叔:【真的。】
就算孫叔沒有說後面的兩個字,景婕也會信楊千豔是真的暈倒了。她們母女之間沒有服軟一說,兩個人都是隻會等,等矛盾冷卻,等彼此對視時若無其事。這樣,她們又可以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
進病房的那一刻,景婕率先開口:“不是我送你進來的,是孫叔,他說你你在墓地暈倒了。”
楊千豔坐在病床上,望向窗外,“我知道,你還沒蠢到那個地步。”
楊千豔對醫院這種地方厭惡至極,就算請家庭醫生,白眼也是翻個不停。景婕在來的路上,一直擔心她會大鬧,看著楊千豔如此平靜,她反倒有些不適應。
窗外紛紛揚揚,楊千豔目不斜視,忽然感嘆:“好大的雪啊,我跟你爸走的那天,也是好大的雪,你爸被醫院掃地出門那天,也是漫天大雪。”
景婕走上前掖了掖被子,看似無心:“這都過去多久了,別想了。”
“你忘了嗎。”
“你忘了嗎。”
楊千豔直勾勾地盯著她,問了她兩遍,聲音飄飄然,語氣一次比一次冷。景婕來回往返滴水未進,頭昏腦脹,沒力氣解釋爭辯什麼。
許是太久未閤眼,眼眶開始酸澀起來。景婕提著兩條腿,一屁股坐在旁邊的空病床上,垂著腦袋,什麼也不說,任由楊千豔像看死物一樣看著她。
楊千豔在這個春節大病一場,精氣神被偷走了大半。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景婕一聲不吭,既不熟稔,也不冷漠,照顧著楊千豔的飲食起居。就如楊千豔這麼多年,禮貌地養育她一樣。
楊千豔如果說沒有觸動,那是假的。
大二開學比大一要早,景婕想了想,還是決定說一聲:【我媽身體不好,我可能開學那天才回去。】
聊天頁面一直亮著,付暄終於聽到聲響,放下手中織了半拉的圍巾,起身拿起手機剛準備回複就聽到一聲哀嚎:
“我我我的下巴!”
是錢群群,宿舍四人終於齊了。
旺珍見此情景,反倒覺得解氣:“你活該,讓你想嚇付暄,明知道付暄經不起嚇。”
“沒有,我就想打個招呼。”錢群群心虛起來。
付暄安慰景婕幾句,便將注意力放在周圍。
寢室有開學聚餐的習慣,錢群群提前宣告:“我待會兒就要走了,還不知道要逛到什麼時候。你們先去,不用等我。”
陳文欣:“去哪,是不是不想跟我們聚了?”
“哎呀,不是。”錢群群:“城南有個賭石市場,我打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