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喪。”
裴建華於昨夜淩晨去世,床前沒有一個親人守候。
裴子騫回國後不到兩小時,這則訊息便傳遍整個首都商界。最出人意料的是這位二世帝王死後選擇一切從簡,甚至連屍骨都要求海葬。宋清私底下與裴子騫講,聽說這種方式對後代風水不好,你在國內長大,不知道這些嗎?
裴子騫倒是難得笑了,說:“你應該不知道,我父母甚至沒有下葬。”
宋清真的傻眼,這個他當然不知道,知道後也就不再說話。不過他還有一件事情不知道,那就是這套風水論的傳播實在太廣,這類的話,他並不是第一個對裴子騫講出來的——
首都待過兩天,家族長輩父執輪番給裴子騫打來電話。
無不勸說其為裴建華舉辦葬禮、立碑,裴子騫一一應過。但當某位表親來到老宅提出與他詳談事宜,講到一半問起裴建華骨灰盒暫厝何處,裴子騫的樣子才終於從靜靜聽候吩咐變為皺起雙眉。
他的眼神沉靜,神色卻好像很不解。
“今晨已送往國外海葬,死者為大,這樣的事情不能耽誤。”
停頓一刻他接著問:“表叔,您難道還未知曉父親的遺願嗎?”
這位表叔的表情霎時變化,像塞了核桃到喉嚨裡,上下被堵無言。
直到離開前從傭人手中接過西服外套時,他才回過來看了裴子騫一眼。裴子騫的神色則完全相反,舉手投足挑不出半點差錯,伸手道別時,朝他微微含笑,還關問外面似乎有下小雨,表叔要不要拿一把傘?
第二天早,裴子騫就訂機票飛吉隆坡。
這一次真的有上飛機。
此刻他與座位對面的卞皎講出裴建華,神情很淡然,唇角甚至若有似無帶著弧度。
他們已經坐進這家餐廳所屬酒店的酒吧。
窗外完全陷入黑夜,室內燈光調到肉眼最舒適的暗調暖黃,恍然之間回到幾個月前陽市那場聊天,不過這次湖變成海,講話的人由卞皎換成裴子騫。
卞皎聽得很認真,眉間漸漸皺起。
“那……你怎麼樣,”他看向對方眼睛,那眼神中的情緒毫不掩飾,輕易看清。辨認一刻後他問:“你應該沒有在傷心?”
裴子騫點頭:“的確沒有,但我很需要散心。”
卞皎怔然一瞬,就聽裴子騫一聲笑,聲音很輕。
“順便,”他的眼底倒映燈光,還有對面的身影:“來見一見馬來亞虎。”
他話一出,彷彿有什麼按下暫停鍵,四下許多桌客人在低聲交談,背景音樂緩慢旋轉,兩雙眼眸隔著一張圓形矮桌對望,燈光由暖變藍。
就這樣約莫五秒的時間,對面那個身影忽然彎了下眼。
微微啟唇,卞皎的表情和方才很不一樣。
“只是這樣嗎……”
他眼皮上方那顆小痣若隱若現,像是在刻意吸引人的目光:
“花了這麼大的功夫,就只是想見一見?”
裴子騫的眸底一動。還未做出什麼回應,下一瞬,就聽對面之人說出更令人無法不多想的話語——
“裴先生,你住哪個酒店?”
裴子騫第一反應幾乎是遲疑。
“……酒店?”
這個問題實在太具歧義,他沒辦法不懷疑自己的聽力。然而卞皎點頭,證實他並未聽錯。
朝前坐了一點,卞皎那雙眼睛完全從黑暗之中顯露出來,眸底映著燭光,清透到漂亮。
“酒店。”他抬腕,說:“現在是晚上七點多一刻,你回酒店取好行李,足夠幸運的話我們可以趕上九點的那趟飛機,三個小時飛行時間。”
用最鄭重的語氣,他講出裴子騫此生聽過最率性的邀請:
“你想不想看世界第三大日落?”
“就當散心,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