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剛剛你聽到的,是我與裴子騫關系的開始,那麼接下來的,也許能稱為一道轉折。”
自那天晚上與裴子騫不歡而散,卞皎在腦海裡不斷重映了一週那天的畫面。
撫摸的動作,交疊的人影,獨屬於男性高潮前皺眉隱忍的表情。卞皎其實對交媾之事沒有興趣,無論男女,此前他滿足沖動的行為僅僅來源於生理需求。這種事情對他而言沒有特殊性,甚至等同於讀一本外文書,或者看一部沒有字幕的外國電影,只是娛樂,能夠為他帶來簡單快樂而已。
卞皎的想法從來簡單,只想要快樂,所以任何這樣的事情他都願意嘗試,不管性質如何,也不管難度如何。
他想自己和裴子騫在一起時就很快樂。
其實交朋友這件事本身就很複雜,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脾氣,也許那一晚真的是自己的錯,首先自己不應該亂動裴子騫的東西,再是自己不應該對那種畫面小題大做,讓裴子騫陷入兩難的窘境。
因此一週之後卞皎決定道歉。
他與裴子騫已一週沒有聯系。裴子騫的手機裡沒有其他軟體,他們平常一直透過電話交流,裴子騫其實很少會給卞皎撥電話,但卞皎並不在意。
他想這場危機的起源是那部香港電影,解決起來自然也要回到那部電影。
三天前,卞皎從二手網站上購入一個老式dvd機,廢了好大功夫和臥室裡電視連上,然後在各個平臺上尋找這部電影的光碟。他此前從來沒有了解過這些,不知道原來除了正盜之分外,還有臺版、日版、藍光、膠片這些名詞,價格不一,搜尋起來便被繞花了眼。最後,他決定先給裴子騫打一個電話。
電話鈴聲一段一段嘟響,卞皎好不恰當地想這真像心電監護儀運作時的聲音,只是更長更緩。
還好裴子騫還願意接電話。
卞皎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其實每一次他在裴子騫面前說的話都大同小異,無非是不怎麼有禮節的請求或者道歉,畢竟不多的相處時光裡,他好像很多次惹裴子騫不愉快。
還好裴子騫還願意說好。
“那我買爆米花,”卞皎抑制不住高興,“週六下午在金湖,你晚一點都沒關系,我等你。”
裴子騫說:“好。”
打完電話卞皎就拿著鑰匙出門,從午後一直遊蕩到傍晚日落時分,終於在城市最東邊的林蔭街頭找到一家影像店。店主按照他的要求拿出一張dvd,說卞皎來得剛剛好,這是店裡最後一張,再晚一點就白費一趟。卞皎想確實剛剛好,早一點晚一點都不行,因為裴子騫如果不願意來,那才是真的白費一趟。
週六下午的金湖區安靜如常,這天日光晴朗,從卞皎家裡的落地窗牆面朝外望,可以看見遠處的金湖在碧藍天空下泛著鎏金的光。
裴子騫來的時候只按門鈴,沒有打電話,手裡提著一個透明塑膠袋,卞皎接過,裡面是兩盒藍莓。
“看什麼片子?”裴子騫問。
卞皎這才想起原來自己打電話去時只說看電影,沒有說看哪一部。
寫有片名的外殼出現在卞皎手中時,他看見裴子騫的表情明顯頓了一下,黑漆色的瞳仁從外殼移向他。
“為什麼看這一部。”他說。
“我專程買來的啊,”卞皎一直有這樣的毛病,回答不想回答的問題時文不對題,“你想看其他的嗎?那隻能現在重新出去買,就要看到晚上了。”
他不知道如果文要對題,應該怎麼回答。是說因為我想告訴你我不覺得這部片子有什麼,還是說因為我就是想和你一起看它。兩者都是卞皎的真心話,但他講不出口。
好在最後裴子騫沒有再問,從他手中拿過光碟就去播放。
電影片長一個半小時,卞皎從一開始看得就不容易。他房間的燈光有關掉,遮光窗簾也拉上,開場前五分鐘時,他慢慢朝後靠,讓自己仰在沙發靠背上,因為裴子騫是朝前坐的。
過去一週中一直重映在腦海中的畫面再度出現,卞皎一刻也不敢眨眼,他怕裴子騫如果回頭,會覺得自己還對這個片子抱著異樣的眼光。
任何軀體在熒幕上翻來覆去的樣子都不會平淡,卞皎的視線一開始是刻意固定,後來卻忍不住追隨落在那兩雙交疊摩擦的腿上。伴隨著畫面中兩張面孔發洩低呼的表情,屋內的溫度好像憑空升高,卞皎頭一次可恥地發現,自己好像對著電影産生反應了。
這時裴子騫突然回頭。
交錯的畫面光線中,卞皎聽見他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問自己:
“你熱不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