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寧,”蘇縈懷虛弱地咳了聲,眼皮耷拉,輕輕地笑了,“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
周嘉寧的身體猛然一震,他抓住蘇縈懷的手,喉嚨翻滾幾下,啞聲道:“你別說話,我帶你去醫務室。”
手任由周嘉寧握著,蘇縈懷沒有抽出。他再次閉上雙眼,唇邊的笑卻沒有消減,濕發一綹綹搭在額頭,有些擋住眼睛。
周嘉寧伸手將過長的黑發抹開,視線跟隨指尖一同順著頰邊緩緩下滑,停在蘇縈懷的下巴,將其略微抬起。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卻無端予人一種如臨深淵的危機感。
半晌,他平靜地自言自語。
“我明明已經放過你了。”
蘇縈懷好像在坐過山車,顛得他從昏睡中轉醒。他撩開沉重的眼皮,發現自己在周嘉寧的懷裡。不知是周嘉寧的懷抱很溫暖,還是他此時正發著燒的緣故,蘇縈懷的臉燙得不正常。
他抬起頭,怔怔地望向周嘉寧。因為全力奔跑,周嘉寧劇烈地喘出白色的霧氣,滿頭是汗,他想伸手拭去,可根本沒有力氣。
一滴溫熱的水落在蘇縈懷的手背,冰涼的手不自覺一顫。他抓過周嘉寧單薄的衣料,把腦袋往對方的懷裡埋得更深。
他好像知道自己想問周嘉寧什麼問題了。
校醫室在初中部,距離體育館不算近,平時走路需要十多分鐘。
盡管周嘉寧抱著蘇縈懷,速度卻不慢,沒一會就到了校醫室。中午是休息時間,醫生不在位置,周嘉寧一面把蘇縈懷放在床上,一面大喊:“有人嗎?!”
校醫聽到呼喊,趕緊從休息室出來。
“來來來,先躺好。”
校醫上前打算跟周嘉寧一起扶著蘇縈懷躺下,剛碰到蘇縈懷,發現他身上是濕的。她皺起眉頭,詢問道:“怎麼回事?大冬天的,他的衣服怎麼是濕的?”
周嘉寧:“被別人澆的。”
校醫倒沒有很詫異,她在這所學校呆了二十幾年,早已見怪不怪,但依然忍不住罵道:“真是造孽。”
蘇縈懷滿臉泛紅,校醫摸了摸他的額頭,粗略判斷他現在應該處於高燒之中。她轉身回到休息室,拿出一套幹淨的衣服和毛巾。
“我這有衣服,先幫他換上,頭發也擦一擦。”校醫唰的一聲把簾子拉上。
兩個人合作,不用兩分鐘,蘇縈懷的衣服換好了,大衣重新回到周嘉寧身上。
校醫到旁邊準備檢查的工具。蘇縈懷安靜地躺在診療床上,白被子嚴嚴實實蓋到下巴,頭發半幹,脆弱又可憐。
一分鐘後,校醫回來了,她剛才換衣服的時候理所當然看到蘇縈懷身上的痕跡,一邊檢查一邊跟周嘉寧搭腔。
“你們是同班同學嗎?”
周嘉寧低聲道:“對。”
“哪個班的?”
“高一1班。”
校醫掀開被子,解開蘇縈懷的衣服紐扣,小心察看:“你們班主任知道這件事了嗎?”
周嘉寧微頓,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告訴陳子傑。
“不知道。”說著周嘉寧給陳子傑發去一條訊息,跟他說找到蘇縈懷了。
突然,外面鬧哄哄地進來了一群人。
幾個學生手忙腳亂地摁著一個瘦小的男生坐到椅子上,瘦小男生額頭滲著血,他瘋狂掙紮,試圖掙脫牢牢扣在他肩膀的手,一會唸叨著“不是我,跟我沒關系”,一會怪叫道“有鬼啊,救命”。
病床上有人,還衣衫不整,所以校醫沒有完全拉開簾子,只是開了一條縫。校醫探出頭,皺著眉詢問:“怎麼了?”
幾人中個子最高的男生解釋道:“他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瘋了似的,胡說八道,還不停地用頭磕地,攔都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