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中午的靜思園沒有人,空蕩蕩的墓園裡整齊排列著一座座半人高的花崗巖墓碑,下雨天更增添幾分肅穆冷清。
蘇縈懷一手撐著一把黑色的傘,另一隻臂彎內抱著兩束花,慢慢地走在墓園裡,雨水從天空高速墜落到傘面上濺起透明的花,轉瞬彙合成一顆顆斷線似的珠子,順著傘邊流下,像垂落的珠簾。
傘很大,遮住兩個人綽綽有餘,蘇縈懷的上半臉被其遮擋,只露出面部輪廓線條利落的下半臉,唇角緊繃,面板蒼白。
d區063號和064號,林悅溪和李望月的墓位。
管理處的記錄上登記了蘇縈懷,八年前他就來過這裡,看望他的這兩位朋友。
那時才14歲的他是以怎麼樣的心情走過這條路呢?
蘇縈懷不知道,他只知道現在很難過,至少此時,他不想去思考任何事情。幕後的一切是陰謀也好,詭計也罷,他想心無旁騖地給曾經的朋友獻上一束鮮花。
到了,d區063號,林悅溪墓位。
蘇縈懷走近墓碑前,蹲下身子,取出一束花,鄭重地放在地上,他沒有立刻起身,而是將視線落在墓碑上的照片。盡管透過雨幕五官有些模糊,但蘇縈懷依然可以看出照片上的小女孩眉眼彎彎,笑得一臉燦爛。
果然是紮著高辮子。
蘇縈懷微不可察地笑笑,自言自語:“你以為你藏到這裡我就找不到你了嗎?”
回應他的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
雨水打在林悅溪的照片上,一行水道自她的眼睛滑下,就像照片裡的人在流淚似的。
蘇縈懷伸手擦了擦照片眼下的位置,雨很快濕潤了他的手。
他專注地看了許久林悅溪的照片,才起身向前繼續給李望月獻花。
雨越下越大,暗雷陣陣。
蘇縈懷目前的記憶裡,跟李望月的交集唯有在樓梯短短幾分鐘的照面,且大部分時間他都一廂情願地認為對方要傷害自己,到最後李望月僅僅留下一聲哥哥便消失地無影無蹤。
他說不清李望月在他心裡確切的定位是什麼,比陌生人多一分熟悉,較朋友少一分親切。
或許只有未來的他會清楚答案。
蘇縈懷懷著複雜的心情,緩步慢行,李望月的墓碑漸漸顯現在他的面前。
蘇縈懷看清了墓碑上的照片。
這怎麼可能?!
他不可置信地死死盯著李望月的遺照,瞳孔因極度的驚恐而瞬間張大——
李望月的長相,完全就是沒長開的江朔!
倏忽之間,論壇上的陌生面孔一閃而過,傳聞落到實處,關於江朔的謎團有了結論。
花束無聲地掉落地上,純白無瑕的花朵霎時被雨滴打得顫顫巍巍,濺起的泥水沾染上花瓣,狼狽不堪。
“哥哥。”熟悉的聲音此時如同鬼魅般在蘇縈懷的耳邊響起,還帶著輕快愉悅的尾調,可見聲音主人此刻的心情應當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