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少年端得是果斷利落,從現身到出手, 其間幾乎沒有任何緩沖。
只在他跳出畫卷的瞬間, 那柄墨色的冷刀便如吸虹一般, 引東風之勢直逼烏先生,他整個人更是合身撲上, 盡顯悍勇之氣。
屋裡地方不算寬敞,他吞天卷海的刀勢難以施展,於是凡他刀風過處, 花瓶香爐, 筆墨紙硯, 噼裡乓啷地砸成一片。
方才遊蘇氣得臉色都變了,也沒有踢砸屋裡什麼東西一下。這黑衣少年倒是崽賣爺田不心疼, 半個眨眼功夫已經把書房毀得一片狼藉。
片片碎瓷的尖鋒混在刀氣之中, 在極致的速度之下, 已然看不清碎片的形狀, 只能在旋渦裡瞧得一片片虛妄的影子。
那墨黑如夜的刀攜裹著萬夫莫開的氣勢,鏘然與烏先生帶著指虎的手掌相撞。
一時之間, 深逾數丈的地基幅度極大的左右搖擺, 榫卯結構的房梁都跳動似地顫動一下, 抖落下幾塊雪白的牆灰, 在遠遠觸碰到兩人過招時的氣浪的那一刻, 便化作一蓬細細的粉末飛灰。
烏先生的呼吸稍微加重了些,而黑衣少年墨色的身影登時就是一淡。
畫魂畢竟只是描繪神韻之作,遊蘇完成這副畫作時, 他和洛九江才結識不久,洛九江還沒有如今的修為。
但能抵烏先生全力以赴的一招,已經足顯洛九江少年時分天賦如何過人。
烏先生指落如剮,眼看著那不屈的墨色身影如何在指虎下越來越淡,彷彿被用清水沖開了滿身的墨。
他分出一縷神識,匆匆朝窗外探過一遍,確定自己事先佈下的隔音幻術陣法還在生效,這才放下心來,耐心勸說遊蘇。
“小公子,我們走吧。”
遲則生變,像是如今被打砸得亂七八糟,簡直像被狗啃過一遍的書房,就是烏先生怎樣都沒預料到的意外。
原本在他預估之中,無論是他悄悄打暈遊蘇帶走,或是遊蘇被他勸動,書房中都不會留下這種擄人的痕跡。
畢竟遊蘇一向溫文有禮,摔東西發脾氣的模樣如何也做不出。
結果他啪嗒砸出來一個洛九江,那就看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了。
遊蘇站在房間一角,手指緊握著紅木的窗欞,指甲都因為太過用力更顯出一種缺乏血色的白。
他眼睜睜地看著洛九江的身影被烏先生雙掌一合,徹底地拍做虛無。
“我不和你走……”他咬牙堅持道,“你們這樣根本不對!”
烏先生無奈嘆道:“小公子,那就只能冒犯了。”
遊蘇睜大了眼睛看他,目光裡盡是倔強堅決之意。
在烏先生逼近的瞬間,遊蘇甩手又丟下了五個畫軸。
烏先生:“……”
遊蘇頑強道:“我畫洛兄,並不是只畫了一次的!”
烏先生:“……”
五個洛九江和一個洛九江的威力顯然不能同日而語,要知道,一個洛九江都能拆房,那五個洛九江簡直就能日天。
更何況,其中有個嶄新的畫軸,上面的洛九江握著得乃是一柄鋒芒如雪的銀刀。
倘若以手中刀器作為分界線,那有了澄雪的洛九江,與持握著老夥計的洛九江,無論是威力,修為還是刀意,幾乎全都判若兩人。
這五個洛九江不由分說直奔烏先生而去,一時之間竟然把這銀麵人逼到幾乎無招架之力。
遊蘇畢竟還是心軟,一見這個場面,就忍不住道:“洛兄,你先不急動手,還是要跟他講講道理……”
要是封雪在此,想必要當場吐槽一聲。沒想到遊小公子是個完美主義者,他對畫出來的紙片人要求還挺高的。
但畫魂而成的數個“洛九江”顯然就沒有這種調侃思維,他們有一說一,聲音重疊在一起,異口同聲地對著被團團圍住的烏先生道:“道理。”
這聲音整齊劃一,振聾發聵,短短兩字竟然將真理昭彰得頗為得體!
遊蘇:“……”
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