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漫不經心的目光無聲掠過董雙玉沉靜的面容,他們之間擺著一盤棋。
黑白二色分明的棋子壓在木紋儼然的暗紅色棋盤上, 其上用筆直墨線勾勒出交錯縱橫的線條, 承載起一盤深敘生殺的交織局面。
從被擄回玄武界, 到如今成為能陪玄武一同下棋的對弈人,董雙玉一共用了二十一天時間。
這二十一天裡, 他是網中魚,做過階下囚,亦成為如今的座上賓。
在最開始的時候, 可能是出於遵守承諾的原則, 或者更多的是因為要收攏道源的迫切, 玄武確實沒有把董雙玉製作成另一個怒子。
他只是把董雙玉分配給了怒子。
倪魁和董雙玉是有交情的,當初聖地之中兩人同為四象界使者, 甚至倪魁還以董雙玉馬首是瞻。然而如今身份顛倒, 不管玄武是不是故意這麼安排, 事情一下子就變得很有趣。
董雙玉不辜負他的期望。
於是三天之後, 玄武剛剛出關就得到一個訊息,他領回來的鴟吻把怒子給捅了。
玄武:“……”
要知道, 就連怒子在玄武這裡也只相當於一個工具和擺件, 如果董雙玉不是鬧了這麼一場, 玄武幾乎要忘記自己還帶回來一條九族鴟吻了呢。
他抵著自己太陽xue, 從因為過去一向不甚在意, 所以對此幾近於無的記憶裡勉強翻到幾條屬下給他的彙報——比如說幾年前怒子身邊那個引導人還由於怒子和董雙玉走得太近,以此和自己告過狀?
這條小鴟吻還真是……翻臉如翻書,說捅就捅啊。
玄武挑挑眉毛, 興味有加地回憶起了此前董雙玉在白虎宴上,有理有據地把白虎說到啞口無言的模樣。
“他為什麼傷了狻猊,是雙方哪裡相處得不好了嗎?”
屬下悄悄抬起頭來窺了一眼玄武臉色,覺得他心情不錯才輕聲道:“沒有,兩邊都還沒來得及說話。他一見面就出手了。”
實際上,當時怒子驟見故人,幾乎要喜笑顏開地撲上去。而董雙玉也恰逢此時露出一個慢條斯理的笑,悄無聲息拔出橫在腰後短刃,把全無防備又雙手大張,正打算給自己一個擁抱的倪魁當場捅了一個對穿。
不是寒千嶺給肺泡戳孔放氣的那種捅法,他那一匕當胸而過,短短的匕首齊柄沒入,從倪魁後心處露出一線險惡帶血的銳尖。
玄武聽聞這個訊息,當真對此感了興趣。他奇聲道:“那他是因為什麼?”
“他沒說。”屬下猶豫著開口,“但他說,他想面見大人。”
……
於是半死不活的董雙玉被從十八層照心冰牢裡提出來,重新回到了玄武面前。
他雙腕上還扣著那副白虎加給他的秘銀鎖鏈。
白虎死後,他生前下的禁制程度有所減輕,能讓董雙玉動用部分靈力,但讓他帶著這玩意先刺倪魁,再下大獄,也真是難為他了。
玄武問他,怎麼好端端的要對怒子下手?聖地時候你們不是處得挺不錯嗎?
董雙玉中規中矩地回答道:“大人,做朋友的不錯,和做上下級的不錯,是兩種情況。”
他用一種非常溫順,非常平靜,一點也不像是暴起傷人會有的語氣回答玄武道:“而我,不喜歡太愚蠢的上峰。”
“……”
玄武琢磨了一下,突然就明白過來白鶴州是怎麼死的。
當然,這一代的白虎是有點太蠢了。
他感到非常好玩,不由得追問董雙玉道:“你是怎麼進得白虎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