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雙玉終於能睜開眼睛,他看見那白光從激戰的最中心緩緩褪卻,之後的第一眼就是渾身血跡斑斑的白虎。
白虎背後一道最顯目的翻卷皮肉傷銘記著三道爪印,皮毛都被自己的血浸濕,狼狽打綹地貼在背上。
從他身上潑灑下來的血液,和七日宴時一樣鮮豔。
而蒼藍的飛龍也被撕扯去半面身子的鱗甲,巴掌大的龍鱗在空中紛飛而下,片片根部帶血,卻絲毫不減他身為勝者的恢弘氣度。
洛九江伸手接住一片藍色蒼鱗,既痛且惜地啊呀了一聲。
董雙玉不太關心那些事情——有關傷勢、勝負,或者兒女情長的其他什麼。
他只看到,年輕的神龍捍守著屬於自己的長天,在落敗的白虎頭頂盤旋。
今日驕傲而美麗的神龍,終將成為明日新的龍神。
董雙玉緩緩地吐出了一口長氣。
而在另一邊,謝春殘對著空中的白虎拉滿了弓。
方才那陣白光不分敵我如刀鋒一般削過四面八方,氣勢浩浩湯湯,舍我其誰,連洛九江這種身懷道源的家夥都不由得眨了眨眼。
然而謝春殘竟是一直不動,任由自己被那光芒刺出了滿眼的淚。
白鶴州和寒千嶺的勝負尚且未分,如果這一場交戰是白鶴州佔據上風,那他的箭雨就當在第一時間奔湧而去。
即便是沒有……難道謝春殘還能讓這個亡家滅族的大敵死在旁人手上?
他曾經以為,除非白鶴州已死,不然自己已經流不出淚。那現在既然他已經流下滿面淚水,反過來也是一樣的道理。
謝春殘冷冷地勾起唇角,近乎偏執地想道:白鶴州只能死在他手上,這個偽君子的性命,必將由他親自終結!
長箭呼嘯而去,一箭又一箭,七根箭矢同時飛出,然後又是七根羽箭搭上弓弦。這些箭流彼此間幾乎首尾相接,氣勢磅礴如同一場天間劃過的流星珠雨。
只是流星拖曳的尾巴是星輝的光帶,而從謝春殘手中發出的每隻羽箭,都沉甸甸地墜著他溫熱的血。
也牽繫著他刻骨的百恨千仇。
白虎在神龍的攻勢下頹然落敗,才掙脫道源之力的可怕威壓,後背便頂上了那陣流星箭雨。
但同之前不一樣的是,這回再沒有富餘的道源能結成罩子,讓白虎連線數箭而面色不改了。
他掌風帶偏無數尾羽滴血的長箭,虎嘯聲又吹開一批。可就是仍有殘餘的落網之箭長眼般像他綻開的血肉間鑽,如同一個緊咬著牙根掙命活到今日的固執謝春殘。
“寒兄!”謝春殘頂風吼道,“把白鶴州留給我!”
蒼藍的神龍自上而下看了這場戰局一眼,終於從空中俯沖而下,依了謝春殘所言。
寒千嶺一撤,白鶴州登時感覺頭上壓力一鬆。他半是惱火半是宣洩地正對謝春殘,用隆隆虎嘯聲咆哮道:“你是真不知自己幾斤幾兩?”
那些染血的羽箭紛紛在白鶴州的威壓下折斷,沒了寒千嶺的壓制,白鶴州終於能抽出道源來對付謝春殘。
謝春殘冷眼看他,空蕩蕩的左袖中突然亮起一抹金光。
“你為書祈殺我謝氏,今日便註定死於書祈之下。”
他字字鏗鏘,如同正對著冥冥中的什麼魂靈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