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舒已經習慣了這裡的擺設,他信誓旦旦地跟洛九江保證:“這裡能下棋——雖然我只見過國際象棋,但找找應該有圍棋。能喝酒,酒櫃足足佔了一大面牆呢,能彈琴,不但有古琴揚琴,而且還有手風琴電子琴什麼的。”
沒錯,鄭舒的這位朋友向來號稱自己古今並通,中西合璧,在這麼一個“隨便吧”的地方,背景音樂居然都是靠人現場彈的。一年四季從古琴古箏琵琶短笛,到鋼琴提琴吉他架子鼓,一向都是混著配。
對他的這套審美觀點,往常誰看了不是叫一個“呸”。
但是如今在洛九江這個天外來客的面前,那就又不一樣了。
要知道鄭舒他們覺得這套搭配實在是畫風太合不來,是因為在他們的思維裡中西文化完全是難以融合的兩種個體。然而對於洛九江這個異界之人來說,這裡的一切,又有哪些不是嶄新的?
這些西方樂器,不過也是變故的一種罷了,只能算是歷史相容的自然程序,哪裡談得上畫風合與不合?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洛九江才一進到“隨意吧”裡,就被鋼琴吉他和架子鼓吸引去了大半的注意力。
鄭舒在吧裡是有相識的,沒過一會兒就被人帶跑了。他臨被拉走前看了洛九江一眼,只見這位大神正蹲在鋼琴旁邊,專心致志地研究著鋼琴音色,殊不知彈鋼琴的小哥哥已經滿頭黑線。
鄭舒:“……”也行吧。反正人都這麼大了,丟不了。
結果他前腳剛剛進屋,後腳洛九江那裡就遇上找茬的人了。
天知道,陳丹峰在二樓看到鄭舒的騷包跑車往隨意吧開過來的時候,心情幾乎是大喜過望的。
他之前被洛九江掄了十圈,腦子都差點成了漿糊。雖然洛九江自己下手有個輕重,心知不會讓凡人出事,但他自己已經怕的不行,匆匆忙忙去醫院查了一遍ct才放下心。
拿到體檢報告確認無誤後,他本想來隨意吧這裡喝頓悶酒,誰知道冤家路窄,天堂有路鄭舒不走,地獄無門這兩個偏偏來投。
陳丹峰當即拍板,請了一個他和鄭舒都認識的中間人周旋,把鄭舒往樓上請來一趟,自己則跟一個兄弟耳語了兩句,那兄弟就恍然大悟,沖著樓下的洛九江就去了。
這人下樓之後左右環顧了兩圈,心想老陳說的那個武生在哪兒呢?是不是沒見過場面,金主一走就怕事兒跑了?
最後犄角旮旯繞過一遍,才發現人是蹲在鋼琴後面,一心一意地在那研究呢。
此人:“……”
這是誰家的土包子啊!
當然,他心裡雖然不屑地切了一聲,面上依舊撐出了一副笑臉。他跟侍應生交代了幾句,過一會兒身邊便由人推來了一小車的白酒。
直到這時,他才過去和洛九江打了一聲招呼。
洛九江已經從鋼琴轉移到吉他陣地,甚至遙遙側耳聽了一會兒架子鼓了。見到人來他也好脾氣地轉過臉來,把心神從這幾樣樂器中拉回來,和人好好地打了招呼。
“老弟是第一次來吧?”那人熟稔地套著話。
洛九江忍不住笑了一下,心想這個世界真是奇妙。先有人叫他壯士,之後再被稱呼成老弟,基本上從前一直沒有人叫過的稱呼都湊齊了。
“不錯。”
“那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這裡,新人都有入場的規矩的。”那人朝身邊一推車的酒杯比劃了一下,“你至少得喝這麼多?”
“哦?”洛九江眼中升起幾分興味,沒說行也沒說不行。他走過去端起杯子,這一杯至少也有二兩有餘。洛九江毫不猶豫地仰頭喝下,就聽身邊人大喝了一聲“好!”
“老弟真是有氣魄的人。”那人連連點頭,“接著喝,這還有呢。”
一樓閑散的門廳裡漸漸有客人和朋友因為動靜吸引走出來,二樓樓梯上見有熱鬧看,也零零散散走下幾個人。
洛九江把酒杯放回去,失笑道:“你們當真都是要喝酒才行?不是我不能喝,只是這樣似乎太欺負人了。”
現世的酒太淡了。
對於他這種有修為在身的人來說,喝這種酒同喝水也沒有什麼區別。至於他們修真界的酒,如果不特意選用幾個適合凡人的種類,只怕這些人聞聞酒香,便已經醉倒一大片了。
但這人顯然把洛九江的“太欺負人了”理解成示弱的意思。他嘿嘿笑道:“有好酒在,那怎麼能不喝呢?何況我看老弟你也是個有量的人……那除非……”
他眼珠子轉了一轉,目光掃過那一串的鋼琴古箏琵琶吉他,搓著手提議道:“你有什麼本事,給大家亮兩下,要是能獲得滿堂彩,也算你過關了啊。”
這倒不是什麼讓洛九江降格為賣樂藝人的貶低意思——這都什麼年代了,哪有什麼樂醫巫藝百工之人的舊思想,他們富家子弟一年專門出來組團玩搖滾的都有多少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