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只要他情緒一動——不管是氣是怒,窮奇的道也都借機侵入更深。
到了這個程度,洛九江真正的心上人也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其實春情宴之所以辦成這樣,只是為了最快又最大程度地刺激旁人感官,給窮奇供給他所需要的欲情之氣。
實際上,窮奇沉浸歡愛一道已久,深知最高明的勾引,其實是不必脫衣服的。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而至高明的誘惑……全都由於發自內心的愛。
洛九江愣住,他看見在漫天如絮飄灑的深雪花雨中,寒千嶺持著一柄傘,目光遙遙,好像是在靜靜的等。
他在等誰?
他還能等誰?
像是察覺了洛九江的目光,寒千嶺扭頭,然後再自然不過地一笑。
“九江。”他聲音裡帶著放鬆和釋懷。
他沒有問洛九江這些日子消失是去了哪裡,他也不曾先問洛九江過得是不是不好。
他只是欣慰地說:“你回來了。”
不用問洛九江的經歷,也不必打探他的過去。
因為他們兩人都知道,只要洛九江回來,只要他們重新相聚,那此前所有經歷過的驚心動魄,腥風血海都就此終結泯滅於愛。
洛九江嘆息道:“我多想現在就回去,可你不是真的。”
寒千嶺只是對著他微笑。
不同於當年死地地宮裡那個幻影,這個寒千嶺溫和地看著洛九江,他不挽留洛九江,也不阻止洛九江出手。他聲音很輕地說:“那你一定要快一點取我性命,因為舉刀的人是你,我就會格外的疼。”
“……”
洛九江閉眼又睜開,他刀鋒劃過,那一刻瞳孔被放得極空。
幻象之中傳來層疊的慘叫,每一聲壓抑的呻吟都那麼真實。它們本就是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那是千嶺第一次化作龍形時的痛呼。
在這慘聲的哀叫之中,寒千嶺輕柔地、聲音幾近於無地、毫無怨恨地說道:“九江,你真殘忍。”
“……”
即使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洛九江的肺腑仍是忍不住一震。
他的胃像是被什麼擰緊了,一股酸水瞬間因為這句話湧到喉頭。他再張開眼睛,只見寒千嶺腹部深插著一柄長刀,鮮血在傷口處湧流如注,他猶自朝洛九江微笑。
他向洛九江開啟雙臂,一點要害都不加遮掩。他溫聲道:“是不是讓你難做了,九江?可能你還要再砍我第二刀。”
“……”
第二下之後是第三下,第三下後是第四下,無論洛九江的刀鋒朝向什麼方向,最終這一刀都只會疊加在寒千嶺身上。洛九江毫不懷疑這刀數可以被一層層加碼到九千九百九十九,甚至那還可能不夠。
寒千嶺的身體已經鮮血淋漓,只有一張臉還幹淨秀美。他仍舊微笑,像是一隻反包了自己尖刺的刺蝟,所有怨恨都只留給世界,而不投向洛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