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拔弩張的雙方都沒有把僵持拖得太久的耐心,四個異種的鬥爭很快就被打響。
從睚眥獨身與其他三個異種相纏鬥而不算太落下風的表現來看,他一直以來的驕傲並不是沒有道理。再考慮到一直以來睚眥都只有一份坤之道源,他的強悍幾乎就要令人驚異了。
然而對這場殘酷的決鬥來說,最終的結果並不看誰最讓人感動最能創造奇跡,它冷酷地只遵從實力。
籠罩著睚眥界的界膜在他們四個的戰鬥之中被屢屢波及,曾經被九次擊碎又被九次修補,這使整個天幕之上都縱橫著碎裂的長痕,在勝負未定之前,就先讓整個睚眥界都散發出一種破舊而搖搖欲墜的氣息。
閃電、銀雷、異獸的暴吼幾乎充斥填滿了整個空間,血海與惡粉色的迷霧時隱時現,它們有時候在空間中作為實體給出狠狠一擊,又在下一刻被對手拆分成漫天的幻覺。
終於,在玄武三人聯手到幾乎不容喘息地情況下,睚眥無暇自顧,噴出了這場戰鬥中的第一口血。
氣勢一洩,睚眥的落敗就只是時間問題。就在其餘三隻異獸同時對視一眼,加緊攻勢的瞬間,只聽得睚眥仰聲長笑。
“龍神之外,我豈落敗與爾等之手!”
他暴吼一聲,迅疾又猛烈地在被壓制住的情況下,來了一場死前的絕地反撲。當玄武三人被他攻勢所迫,不得不後退半裡之際,睚眥周身光芒大作!
那是道源的璀璨光彩,那是浩蕩道源被壓縮到極致後,又迎來反震與劇烈爆炸的前兆。
在玄武三者的夾攻之下,睚眥竟然會選擇自爆道源,須知作為持有道源的中心,這種死法當場就會讓人湮滅得一幹二淨,何止屍骨,連魂魄都不複存在。
不過與上次枕霜流和饕餮交手時的情況不同,枕霜流的自爆純粹出於瘋狂和心如死灰,然而睚眥的自爆,卻只由於他的驕傲。
“額手相慶吧,諸螻蟻。”升騰在半空之上的睚眥向那三個異種淩厲地一瞥:“我死以後,爾等終可為偽王。”
此時此刻,玄武等人已經被睚眥逼退出交戰的核心圈,再搶身上去阻止已來不及。三人只能同時咬牙齊齊向後疾退,試圖避開這一波道源爆炸的威力。
可在他們四人之外,此地還另埋伏著一個久等的枕霜流。
幾乎就是在道源光芒達到最絢爛的時刻,在所有人連眼睛都幾乎要被道源大作的光芒刺傷的一刻,枕霜流的身影憑空出現,他就這樣突兀地現身,飛速逼近睚眥,隨即一觸既離。
道源終究還是當空炸開,將睚眥殘軀瞬間化為一把飛塵,但這威力卻還遠遠不及四人原本的預計。
“你的小蛇。”窮奇鬱郁道。
是枕霜流突然出現,冒著共死的危險,搶在道源爆炸前一瞬奪走了睚眥握有的大部分坤源。
修煉到他們這個層次,反應自然只有快和更快,幾乎只在枕霜流現身遁走的瞬間,五道避無可避的巨力同時加註於枕霜流身上,卻是睚眥死前一擊和玄武三人都各向他發出一道追擊。除此之外,出現在爆炸中心的枕霜流也不可避免地承受了爆炸沖擊的餘力。
連線經受五次足以致命的打擊,枕霜流卻只是咬緊牙根,他的手抬到一半,彷彿想要掩口又中途放下,只是一閃的工夫,他整個人就重新消失在空氣裡,彷彿從未來過。
既然這五下攻擊沒能當場要了他的命,那世上就沒有人能在此時留下他。
等枕霜流再現身,已經是相隔五個世界之外的一處小世界孤島之上。他身形緩緩在空氣中凝實,被白練藍帛一邊一個左右扶住,他上身弓起來,整個人幾乎蜷成一根蝦米一樣。
枕霜流劇烈地嗆咳了幾聲,終於噴出那一口捱上第一擊時就存在肺腑裡的血。
“主人!”白練脫口驚呼道。
“不……不礙什麼事……”枕霜流捂住自己的嘴巴,鮮血如斷線珠子一般斷斷續續從他指縫中串串低落,然而他抬起眼時,分明露出了一個有點得意的笑容。
“你們少主出聖地的日子快到了,派人去接他,一定保證他的安全……”後面的話枕霜流再說不下去,他咳嗽得太過厲害,一口一口的鮮血從他下巴掛下,沾濕了胸口的一大片衣襟。
這次險中求勝,幾乎奪得了睚眥的一大半道源,睚眥的坤源本就比其他異獸更加兇橫精煉,有了這些道源,在即將到來的亂世之中,他們師徒二人的安定總還能再持續一段。
何況這回那三人偷雞不成蝕把米,想必短時間內沒有餘力再組織起第二次這樣的事了。
那麼,現在就算事情急轉直下,他總還能有幾分保護九江的餘力,若是實在撐不住了,就踢那個雜耍彈琴的家夥出去頂一頂鍋,自己帶著九江,世間哪裡都還能避一避……
從睚眥那裡強行奪來的坤源冷厲逼人,枕霜流雖然在情急之下勉強吞併,卻仍能感覺到,此時那滴道源如異物一般刀割一樣在自己的丹田中翻攪,可他仍然忍不住要邊咳血邊笑。
無論如何,他總能給九江再掙來一些成長的時間,再為自己的這個愛徒贏來一份安全的保證,多些,再多些……
憶起自己身在聖地、身在如今風雨飄搖的三千世界裡幾乎是最安全地點的徒兒,想一想他出聖地後那鮮活靈動的表情,思及今後洛九江能獲得更寬闊些的回寰餘地,在滄江離開之後,枕霜流第一次覺得,生命裡幾乎就要有一點盼頭了。
他咳出的鮮血染滿了自己的袍袖和長衫,甚至在自己腳邊積了一小灘,可枕霜流依舊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