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要三月之期逼近,一行人將要拔營, 預備摸黑跋涉上三個月的前一晚, 洛九江終於如諾找到了寒千嶺的夢境。
而在他入夢以前, 這本來是個很好的夜晚。
他們兩個人並肩躺著,頭靠著頭, 肩貼著肩,頭發壓在身下,錯落地混在一起, 一個人的溫度緊貼另一個的溫度, 呼吸疊著另一半的呼吸。
主帳上次被沉淵鑽漏以後, 他們又換了個新的,比上回那個稍小一點。偏偏正是這種空間上的狹窄更能給人一種親密之感, 洛九江感受著身旁人的脈搏和他心跳的聲音, 幾乎有種融為一體的錯覺。
少年人血氣旺盛, 動情只在一念之間。此時此刻貼著洛九江手臂的是千嶺的面板, 鼻尖縈繞的是千嶺那特殊得像是寒涼水氣的淡淡冷香,而他眼底盛下的, 卻全是寒千嶺的面容。
當初在七島之時, 寒千嶺也長得好看, 但那好看還僅僅是介乎於男女兩性之間的俊秀, 而非如今幾乎美到冰肌玉骨般的神仙風貌。
自從當初秘境裡化龍破境而出以後, 寒千嶺就如脫胎換骨一般,他不僅容貌較從前更勝,修為比過往更強, 就連身上一直半含不露的危險感也錐囊而出。
而這讓人下意識便想避開的危險感受,配上寒千嶺舉世難尋的容貌,反倒如同綠葉託花,替寒千嶺鍍上了一層想令人屈膝膜拜的氣質。
這膜拜不是源於敬服,而是來自敬畏。
寒千嶺遠觀如月上仙人,也冷淡得如同月上仙人,何止讓人不敢靠近,更是難興褻瀆念頭。可若是能有人向洛九江一樣靠近他,也能像洛九江一樣勾出他宜笑宜溫柔的反應,單是那毫不收斂的美色就夠人滯住呼吸。
而此時此刻,面對著這種人間難求,足以攝人心魄的殊色時,洛九江離寒千嶺是這樣近。
近到只要向前輕輕一探,就可以和寒千嶺雙唇相貼。
洛九江可以在死地的大雪裡蟄伏,也願為一個從前素不相識的姑娘的安危,輕易把進入書院的機會放棄。任何和洛九江交手過的人都要贊揚他的眼力,和致勝一招前耐心等待的不易。但在面對他此生最心愛之人時,洛九江不能忍耐片刻。
他幾乎是在意動的瞬間就把自己的嘴唇撞了上去。
“千嶺”兩個字的音節被拆得斷續,一聲聲悶攪在相貼的唇齒裡。
洛九江的手已經無聲摸到寒千嶺的後腦,那手上的力道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青澀,經驗缺失到有點沒輕沒重,好像想把寒千嶺整個人都摁進自己的血肉裡。
而他的另一條手臂則順著寒千嶺的胳膊蜿蜒向上,掌心的滾燙溫度一寸寸烙過寒千嶺稍涼的面板。原本寬松的袍袖驟擠進兩條手臂,一時顯得有點狹窄礙事,被洛九江近乎迫不及待地繃起肌肉直接撕開。
洛九江的手掌在寒千嶺肩頭停駐片刻,那裡還停留著一個他前天晚上醉酒後落下的淺淺牙印——寒千嶺一個金丹修士,要消掉這種痕跡都不必抹藥,只需要一個念頭就好,但他偏偏要令這印子一直留著。
手指從那淺淺的凹痕上撫摸而過,洛九江心裡轟然燃燒起了一把沖天的火。
此時他連舌頭都和寒千嶺糾纏在一起,是真正唇齒相貼,津唾相渡,可洛九江卻切實地感到幹渴。
原本陷在寒千嶺發絲中的那隻手已經下挪又下挪,此時緊貼著寒千嶺的後腰,離那溫暖的肌膚只隔一層薄薄衣料。那片緞子已經在洛九江手裡握緊,只要他狠狠一扯——
“……九江,恐怕你還得再等等。”
寒千嶺向後稍退了一點。經過方才那個親吻,他雙唇如同擦過晚霞一般嫣紅飽滿,眼角處也被點著了兩處薄紅顏色,面上仍帶著未褪盡的情迷,但眼神已經半從慾念裡掙紮出來,其間的遺憾之意超過洛九江過往十年所見的總和。
在此時叫停實在太不厚道,何況兩人身軀相貼,彼此反應都心知肚明,洛九江慢了半片才反應過來寒千嶺的拒絕。由於他此前就沒想過寒千嶺會拒絕,竟愣了一愣才理解:“……怎麼?”
“你時機不巧了。”寒千嶺嘆了一聲,“若要一年以前,你我想怎樣都使得。”
“嗯?”
“一年以前,我還未曾化龍。”頓了一頓,寒千嶺苦笑道:“此時此刻,我尚未修至元嬰。”
由此可見此類事情確實對男性智力有不小的打擊,洛九江當即說出一句他這輩子再問不出的蠢話來:“和元嬰有什麼關系?你要我等你斬了赤龍嗎?”
寒千嶺:“……”
通常女修修至金丹便可以斬赤龍,也就是斷了女子月月都有的癸水,從此也不必受子嗣之苦。不過亦有少許女修體質特殊,赤龍要等元嬰時才能斬盡。
當然,要留赤龍的女修也有,只要她們自己願意,就是大乘時也能孕育子嗣。
但不管那些女修怎麼想,至少跟眼下的寒千嶺沒有半點關系。
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赤龍可以斬。
洛九江不經大腦一句話,幾乎把寒千嶺氣笑出聲。他嘆了口氣,簡單直白,用洛九江現在這個反應速度能夠理解的最直接話語闡述道:“九江,我沒有這個擔憂,我是怕你懷。”
“……”洛九江:“!!!”
這話裡的意思實在太出乎意料,洛九江不由一個激靈。
“這怎麼說?”
“九江,我是龍啊。”寒千嶺的聲音裡幾乎含著萬般的無奈,“至今還有人瞎傳龍性本淫,九族乃是龍裔的流言,這傳言自然是假的,但背後反映的情況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