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多少?”寒千嶺貼在洛九江身後低低地問。
洛九江醉眼朦朧地回首,一見了寒千嶺的面,即使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就先綻開了一個燦爛的笑。他全身體重半搭在寒千嶺肩上,喃喃道:“千嶺,看我,我給你摘個月亮。”
他舉起手來指向蛟龍的方向,手指像是正顛簸著般來回上下左右地漂移。然而沉淵自從落地以後便就勢一歪腦袋睡熟了,兩只金燦燦的眼睛早被遮在了眼皮後面。
“月亮?”洛九江小聲道:“剛剛還在的。”
他方才在蛟龍背上鬧得很歡,翻跌跳打樣樣不落,有時險險踩著腳下冰面一般的鱗甲,眼看都要摔落下去,也敢騰空勾轉。
可等寒千嶺一把他扶住,再輕輕地和他說上幾個字,洛九江便瞬間卸了渾身的力道,幾乎整個人都貼在對方身上了。
“為什麼要給我摘月亮?”寒千嶺抵著洛九江的額頭,柔聲問道:“九江,我沒有問你要過月亮。”
“什麼?”洛九江還在笑,他往常酒品一向很好,醉極了便倒頭就睡,今天若不是遇上廣玉釀這種激人氣血的奇酒,怕是早呼呼入夢,睡得香甜。
然而也多虧了廣玉釀的這一特性,才讓寒千嶺看到了洛九江的另一種醉法。
能打,能鬧,最關鍵的是……只要見了寒千嶺,他就開始止不住地笑。
洛九江抬手去摸寒千嶺的臉,他醉得厲害方向找不太準,力道也有點收不住,沒輕沒重地抓了兩下寒千嶺的頸側,寒千嶺卻也不生氣。他耐心地等著,直到洛九江把手掌貼在自己的左頰上。
然後他聽到洛九江笑道:“千嶺和月亮一樣。”
在朱雀界的日子裡,倒是有不少人曾經用明月形容寒千嶺敬而遠之的氣質,孤寒美麗的容貌,以及時圓時缺的手腕。不過寒千嶺向來過耳就算,對這些花樣百出的形容從不留心。
可現在這話,是洛九江說的。
“你喜歡月亮?”寒千嶺環著洛九江肩背的胳膊稍稍圈緊了些。
“我喜歡千嶺。”洛九江口齒不清道。
“……好,那你也不用再摘月亮給我,我不要月亮,只要現下懷裡這個人。”寒千嶺道:“你要喜歡月亮,那我就是月亮……做月亮也沒有不好,夜夜相隨無別離,是不是?”
洛九江呼吸很沉,帶著些許酒氣,他仍舊看著寒千嶺微笑,不過似乎已經遲鈍到不大聽得懂寒千嶺的意思。
醉酒的人向來想一出是一出,洛九江擺一擺頭,自己的發梢就掃下一縷寒千嶺搭在肩頭的發絲。他看著那縷夾雜著些微蒼藍顏色的頭發略愣了會兒神,就冷不丁叫:“千嶺。”
“我在?”
“我……我給千嶺的紅頭繩呢?”
寒千嶺:“……”
“我,我扯過兩尺的紅頭繩,全給千嶺紮起來……”
“五六歲時的事了,已經這麼遠,你怎麼還是惦記著?”寒千嶺把嘴唇貼著洛九江的耳朵,半咬著牙,聲音說不上好氣好笑,“你只記得自己紮了我滿頭紅菱是不是?也想不起來那次我熬夜不睡,只等你睡著以後,翻進窗戶裡還了你滿頭綠的?”
洛九江看著寒千嶺,目光稍稍有點發直,卻不算完全渙散。他堅持道:“要給千嶺紮頭發。”
寒千嶺:“……”
洛九江一旦犟起來,寒千嶺實在不能拒絕他第二句。他半扶半抱地扯著洛九江,把他領到一棵筆直高聳的柏木旁,柔聲哄道:“千嶺在這兒呢,你梳辮子給他。”
“還有紅頭繩。”
“也給你。”寒千嶺聲音溫和得彷彿毫無原則,但與之相對地是他粗暴地一把扯過不遠處黑蛟尾巴,兩三下把沉淵整條拽過來的動作。寒千嶺把一段蛟身塞在洛九江懷裡,提醒他到:“接好。”
洛九江茫茫地低頭看了一眼,又無辜地抬起眼來:“……這是黑的。”
寒千嶺面不改色地附和他:“千嶺就喜歡黑的。”
“哦。”洛九江點了點頭,緩慢地把早醉得人事不省的黑蛟一圈一圈地往樹幹上繞。兩三圈以後,他便碎碎自語道:“給千嶺打個如意結……”
“千嶺不喜歡如意結。”寒千嶺的語氣溫柔無比,“千嶺喜歡蝴蝶結,簡單又很好看,你就這麼打給他就行。”
洛九江可能還沒醉到完全失去甚至,他迷迷糊糊地回頭看,懷疑問道:“千嶺真喜歡蝴蝶結?”
“真的。”寒千嶺面不改色道:“特別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