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他們兩個在聽青龍書院副院長講話時齊齊走了神。
臺上的老頭口沫橫飛,喋喋不休, 一句話就是一句教導, 然而他們兩個肩頭挨著肩頭, 手指都勾連在袖子裡面,魂魄就更是遠飛天外, 心思全都集中在五根細細手指上,分不出一毫留給別處。
等那老頭子講到一半,連續三聲重重的“聖地”驚醒洛九江神志, 他莫名其妙抬頭看對方一眼, 心裡合計著剛才錯過了點兒什麼, 一會兒還是朝隊友問上一聲,就見千嶺沖著他微微地笑。
那是一個……充滿著秘密的笑容。
“聖地的事, 你怎麼不問我?”
洛九江偏頭聽了臺上一耳朵, 半真半假地問道:“開個聖地, 真要備三牲舉祭禮, 位於四象界各入口的隊伍按照所在世界服青白朱黑色?”
寒千嶺又笑了。他不是洛九江這種笑言無忌的性格,說話時都斟酌字眼, 幾乎不吐惡言。就算在洛九江面前比往日都要放鬆, 他也不偏愛這種格外直白鮮明的表達方法。
他對著洛九江搓了搓手指, 這在他們的暗語裡代表的意思是“扯淡”。
“這條傳統唯一的作用, 就是能讓我看看你再著一回青衫的模樣。”寒千嶺眼神微飄, “許久沒見,我很懷念。”
……
聖地大開的形式,竟然也和洛九江坐過的飛舟、曾經跨界的傳送全然不同。相比起來它有點類似於洛九江在七島秘境裡跌落空間的方式——沒有任何防護, 青龍界會先開一條界膜,然後隊伍一支支出去,自會被聖地接引吸納。
洛九江是差點就吃了空間亂流大虧的人,對這種方式實在不能茍同。他如今左邊站著寒千嶺,右後方還有雪姊撐腰,有這兩大異種護身,比起自己隊伍的安危,其實洛九江更擔憂其他人的安全。
“我覺得不靠譜。”他悄悄地對寒千嶺道。
“不會有事的,也不會害人。”寒千嶺給他解釋道:“聖地大開時,附近的空間亂流會被它先一步吸納。其實這個空間亂流,我猜它其實是……”
寒千嶺說到後來音量漸低,幾不可聞。洛九江知道他極少說沒有完全把握的話,因而也不刻意追問。
所有將入聖地的隊伍,都領到了人頭數目的聖山石,這便是他們在跨入茫茫空間時,能被聖地發覺吸納的最重要憑證。幾乎每個人都鄭重其事地接過,然後把掛著聖山石的皮繩塞進領口。
“第三串。”洛九江小聲對寒千嶺抱怨道。
他現在脖子上懸著千嶺的龍鱗,藍鱗薄薄一片,緊貼著他的心口;除龍鱗外還掛著師父給他的玉佩,這個和他胸口面板間隔一層裡衣,再有就是這塊皮繩編起的聖山石頭。
寒千嶺也低低地用氣音回他:“嫌重就扔,聖地不挑,有個引子就行……你已經戴上了我的龍鱗。”
這話裡隱含著的資訊有點驚人,洛九江轉頭額外看了對方一眼。
“你隨便猜。”千嶺比口型給他,笑容顯得有點狡黠。
身為朱雀界寄居在此的客隊,寒千嶺得到的待遇一直不錯,在送走由陰半死帶隊的青龍使者後,就輪到了千嶺這一支。
“我們和靈蛇界一起。”寒千嶺收斂了笑容,神色仍似往日般冷淡無波,他上前一步,平靜說道。
要知道此行足有上千只隊伍,能令每支落在聖地的不同地點,而隊員又不必分開,正是由於先後順序的問題——據說一齊踏入空間中人將被視為一體,聖地會把他們投放到相同的地方。
而兩支前後進入空間的隊伍,相差的時間可能還不到半盞茶,但位置距離甚至會一南一北,異常遙遠。
三千世界出身的隊伍私下裡結盟,彼此間重新編隊的事,書院是不反對也不支援的。態度就是由著他們去。因而掌管那一道界膜開放的修士只是看了他們一眼,就無疑義地示意他們十五人同站在一起。
“準備好,一路順風。”那修士簡單交代道,然後開啟了一道細細界膜。他袖子一抖,捲起一陣狂風,把這十五人都吹了出去。
“下一隊。”修士機械道。
而在空間之中,洛九江和寒千嶺又是另一番感受。他們都是曾在空間縫隙中走過一遭的人,只是這次少了空間亂流,因而旅程安穩許多,變成一種奇妙的享受。
聖地發出淡淡的接引白光,一行人不由自主地向著那白光投去。按距離何況他們現在的速度來說,要抵達聖地還需少許工夫,洛九江突然想起一事,側頭對寒千嶺道:“我上次從死地出來的時候,也是一路無事,更有種被保護感……”
他如今已經金丹修為,更是身懷道源,與昨日那個仗膽裂死地的築基小子不可同日而語。這才提到上一次橫穿空間縫隙的經歷,他便像被觸及了某個開關一樣,迅速察覺到了眼下些微的一點不對。
“……”
洛九江幾乎是和寒千嶺同時飛快轉頭,兩人齊齊對著漆黑空間裡某個空空如也的方向呵斥道:“什麼人!”
空間漆黑、安靜、又平靜。沒有任何東西被激發,也沒有絲毫身影被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