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種的癒合能力極強,靈氣中如果不摻雜他物,這種穿透傷也只是半個時辰就能結痂的小事。而且剛剛若不是這位深雪宮主突然出手,也許怒子真得會被這股無名之火活活氣死。
可是,他是怎麼知道的?
這位朱雀界內突然冒出的深雪宮主,簡直就是個謎團。
自踏上朱雀界的土地開始,玄武副使第一次覺得事態不在自己的掌握之內。他現在只想怒子這個么蛾子再別出麻煩,讓他能帶著使隊快些安頓,然後和隊內眾人一同合計眼下的事態。
他勉強維持著自己的鎮定,對一旁的侍人道:“請見諒,我們跋涉而來,有些疲累過甚,實在失態了。面見過朱雀大人後我們就去休息,敢問這位道友,可否請人來為我們指路?”
“朱雀大人正在閉關,不方便召見各位。”鳳凰宮侍人連忙回了一禮,再抬頭時神色好像有點為難:“引路的話,不知在下——”
“該接待使者的人不是我嗎。”寒千嶺輕描淡寫地接過了話題,他抬起手來,禮儀沒有半分能夠挑剔之處,連一抹衣角褶皺都是符合標準的:“在下寒千嶺,忝為東道,還請玄武使者隨我來吧。”
“不敢勞煩——”
“好啊。”怒子飛快道:“我是倪魁。”
玄武副使:“……”
他切實地感覺到事態已然失控了。
在接下來的短短一路上,怒子幾乎把家底給人抖了個幹淨,而深雪宮主則有問必答,雖然言辭簡短冷淡,卻和流言裡不愛開口的形象相差甚遠。
“沒想到你竟然一眼就能認出我是怒子。這還是我第一次出門,就已經這般出名了嗎?還是說在我之前的那些前輩們早就臭名昭著……”
“有人把我誤認成過你,所以我能認出。你不出名。就世俗倫理而言,口頭上需要對‘前輩們’更尊重一些。”
倪魁自嘲般一笑:“因為前輩們打下過‘好基礎’?”
“因為上個怒子前輩是你父親。”
倪魁猛然站定了腳步。他眼中重新泛起狂躁而血氣的紅,而寒千嶺的神色仍然平淡如水:“而上上個怒子前輩是你祖父,所以需要保持禮貌。請向右轉,跟我來,這一段宮牆砌刻水訣,能夠讓人平心靜氣,在整體屬火的鳳凰宮中也算難得。”
玄色的水訣牆壁並沒能讓倪魁心平氣和。他沉默了一小會,勉強壓制住了眼中翻湧的血氣,再開口時聲音已經飽含複雜:“……你知道的很多啊。朱雀大人在你面前拿我做過例子嗎?如果我是怒子,那你是……”
“你誤會了,我不是被朱雀製作的。”寒千嶺示意隊伍繼續往前走,“我只是做出了個合理的猜測,因為人人都會有個爹,令尊也有爹。你年紀不大,忿火卻已很充足,甚至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比較像是祖傳的。”
“……”他說這話的口吻太過彬彬有禮,以至於倪魁分辨不出這是個無心的冷笑話還是一記飽含嘲諷的地圖炮。
但這不妨礙倪魁被喚起胸中怒意:“呵,祖祖輩輩都被驅使……”
玄武副使重重拉扯了他的手肘一下,而寒千嶺轉過眼來靜靜直視著他。深雪宮主的眼中帶著一縷淡淡蒼藍,幽寒猶如雪後的長天。
被這種眼神盯著,怒子的火氣如同冬日裡被當頭潑了一盆冰水般消去了。
“你真冷靜。”倪魁回過神來,他粗聲說話,聲音中不無妒意,“你讓我忍住,別瘋,可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有一個錨點。他還在這世上一天,寒千嶺就永遠都不會迷失。”寒千嶺倒不藏私,“但對你不適用。”
“為什麼?”
“你自制太差。”寒千嶺一針見血:“比起錨點,你更需要一個嚼頭。”
“……”還隱隱發痛的肺提醒著倪魁不能直接撲過去就咬,他重重地呼吸了幾下,低咒著轉移了話題:“行吧。行吧。不過朱雀界真是臥虎藏龍——”
“太過獎了,只是饕餮而已。”寒千嶺客客氣氣地回應道:“但我也很好奇,角落裡的異種朋友,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別拿那個稱呼叫我。”兩個手拉著手的女孩子從宮牆陰影中緩緩站起,略高些的那個姑娘陰沉道:“我是替你家錨點來找你的。早知你賣隊友,我就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