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們之間便問候不息鬥毆不止,直到卻滄江離世,枕霜流從此消失得跟世上查無此人一般,公儀竹渾渾噩噩撞進青龍書院裡,最終成了現在這個公儀先生。
其實到了沖突後期,公儀竹看枕霜流已經愈發順眼,只是那時兩人的關系已經勢同水火不可調和,彼此之間來回尋釁滋事的行為都算交流感情的唯一方式。
不過他估摸著在枕霜流那邊兒,心理變化可能完全相反,沒準還覺得恨他入骨——這耍蛇的是個思考迴路單程式的死心眼,他理解不了一加一以上的複雜感情。
公儀竹習慣性在心中編排了那玩蛇的混子一頓,轉眼就看到對方的愛徒正在自己身邊。他若有所思地露出一個微小,鄭重對洛九江道:“九江,你近日可有不適?”
“先生何出此言?”
“我看你眼尾雜亂、山根凹陷、目生血絲、眉心紋亂,又兼已印堂發黑,眼眶發青……怎麼瞧都是大兇之兆啊。”公儀竹煞有其事道。
洛九江聞言微愣。他不怎麼信命,但公儀先生顯然是信的,不然從前也不會說什麼“你名字利火克水”一類的話。既然對方這麼說了,他也順著公儀先生的話風說:“那依先生看來,我該怎麼辦呢?”
“據我平生所學……”公儀竹沉吟道:“這些面相都指向一點。”
他再三地吊洛九江的胃口,真把洛九江好奇心勾起來了,眼見洛九江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公儀竹心底一笑,面上仍肅穆照舊:“你是命裡缺了個師父。”
“啊?”洛九江一時驚的叫出聲來。
“等等先生,我有師父的!”
公儀竹鎮定如舊,仿了當初滄江三分說瞎話的功力:“哦你拜的那個不能算師父,你等我我算算啊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個良辰吉日,啊呀恰好我也是當世難尋的名師,你這孩子對我胃口,來來來九江你就在此磕頭拜師吧,你知道先生一向隨和,連敬不敬茶也不講究啊!”
“……不!不對!等等!別別別先生,不對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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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洛九江回頭想想,感覺拜師之事像個八分認真的玩笑,要是他當時敢答應一句,那公儀先生也就真願意取他師父代之。不過看他實在撲騰得厲害保護自己不被陰半死剃度時洛九江都沒這麼掙紮過),公儀先生便一笑了事。
從森林回來時,公儀先生還不忘問過他的意見,替他把那印刻著刀意的望天犼搬回書院,當成跟華表立上,似乎還與往日那個親切又端莊的長輩無異。
——他是不知道親切又端莊的長輩如今正在寫什麼。
公儀竹飽蘸濃墨,一封信寫得是得心應手,下筆有神。他連說話發音都極具音律之美,信件就更是駢四儷六,節律規整優美。但再舒暢的頓挫也掩蓋不了這封信件的核心內容:令徒如子吾養之。
有早年豐富的鬥爭經驗打底,公儀竹都能預料到自己這封信寄到枕霜流手中後,對方能看到直撞牆。
他文思如泉湧,一氣呵成,吹幹墨跡後拿自己的小印按上,心滿意足地把它收到了信封裡,面上笑意微微,映著窗外竹林,乃是人間說不出的好景色。
恰好洛九江端著茶推門進來,第一眼就看到他這個心情頗好的微笑,當下順杆捧道:“先生真是非凡人物,一顰一笑無不是謙謙君子的品格。”
君子固然不錯,但君子不奪人所好啊。公儀竹聽出這孩子言外之意,笑意更深了些。
之前洛九江從不說這樣的話,不過差點“被收徒”以後就開始說了。洛九江心裡警醒,知道公儀先生要是打定主意,自己跑是跑不掉的,索性反其道而行之,這幾天在公儀竹身邊的時間都比以往多,他有個機會就說幾句這樣的話提醒公儀竹,公儀竹知他心思,但也不去阻止。
——這孩子這幾天鞍前馬後地侍奉,公儀竹也就借這機會,順水推舟地教了他更多自己平生得意絕學。兩個人雖然還沒有師徒之名,卻已經定下了不少師徒之實了。
“九江過來。”公儀竹對洛九江招了招手,“這封信你幫我寄到靈蛇界主那裡去,跟驛傳弟子說是我的信,要最加急,一日之內就要送到。”
“記住,一定要你親自去送才好。”
洛九江接過信件,隨意想道:靈蛇界主?堂堂一界之主,應該又是公儀先生哪位舊識吧。
不知為何,在他這麼想的時候,脊背竟莫名有些發涼。
作者有話要說: 公儀先生微笑):我真的看那耍蛇的挺順眼的,你們信我。
【世界公告】靈蛇界主被氣掉線,正在重新上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