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蘇既然過來,洛九江便借了他的儲物袋裝樹用。兩人儲物袋規格根本不在一個量級, 簡直是神品和廢品的比對, 遊蘇依言把整棵問霜花樹納入囊中, 向洛九江保證空間足夠,絕不會使它不會掉一片葉子。
“掉就掉了。”整棵樹也算白撿來的, 洛九江對此殊無疑義,“阿蘇接下來可有什麼事嗎?”
“左右我整日閑來無事,只管跟著洛兄就好。”遊蘇一面笑一面摸出個畫軸向洛九江示意, “洛兄方才直接被鳥叼走, 我畫魂雖成, 卻連落款都未來得及壓。”
洛九江放心點頭,和遊蘇一同找進了書院中售賣物資的長街, 尋到一家連鎖各界, 口碑頗豐的寄賣行, 幾番還價後就把問霜樹賣了出去, 得到了個不錯的價錢。
“一樹精華都在樹魂,剛剛陰峰主把樹魂渡我, 剩餘部分我沒有條件儲存。”洛九江對著表情奇異地遊蘇解釋道, 順手分出一筆靈石引給遊蘇, “還有早晨向你借的錢。”
遊蘇沒有拒絕, 這些年來也曾有受過他恩惠的人前來償還他當初的好意, 他對此從不出言推辭:借是他的美意,還卻是別人的原則和尊嚴。當初他給了他們,他們收下, 如今他們主動來還,他也不出二言。
兩人並行了幾步,洛九江注意到遊蘇臉上神色實在古怪,不由問道:“剛剛遇到了認識的人?”
“不是。”遊蘇搖頭笑道:“洛兄你方才進去典當的那家寄賣行,也是我遊家名下的産業。洛兄下次不如直接把樹賣我,也免得他們剋扣你做賣家的三分本利。”
洛九江噗嗤笑出聲來:那自己剛剛這番當樹還錢的操作,簡直如同左手倒右手一般,還是挺虧本的左手倒右手。
他不知遊蘇還另有玄機壓下不講。
這棵樹乃是當年他親筆批下靈石來重金購入,親眼瞧著完整一大棵成樹是如何移栽到藥峰,專門用於雲深峰制藥和讓神鳥銜去給院中弓道弟子做獎勵。
如今陰半死把他花錢買得樹砍了送給洛九江,洛九江又把這樹當著面賣給了他家寄賣行,最後用從他家寄賣行裡當花他錢買來的樹所得來的錢還給了他……
也就是遊蘇性格溫厚,又視金錢如糞土,便是面對這種情況,叫著“洛兄”、“陰師兄”的語氣態度仍分毫不變,若是換了旁人,只怕早都蹦起來打爆這兩人的狗頭了。
一陣清風吹過,不知怎地,洛九江突然覺得自己頭蓋骨有點發涼。
接下來的七八天裡,洛九江挨個跑到各峰聽先生講課。戰峰了,像是丹峰器峰符峰陣峰他也聽了就懂,上手就會,加之性格豁達開朗,一時竟在書院新人中風頭無二,比院中新入的抱玉、懸珠弟子更有名上三分。
那日箭場上的事情也在學子之中傳開,第二天禦峰中擅箭的人幾乎全把箭矢換了花枝,背了滿滿一簍早去校場等候。誰知那天白鳥竟然破天荒地沒來,倒是戰峰花樹禿了一半,被滿院引為笑談。
被此事一經催化,洛九江名聲更響,後來上課時竟真有人是為瞧他去的。丹峰符峰書峰器峰四位峰主都是女子,彼此關系融洽,訊息也更靈活些。某天早晨這四人突然一齊攜手親臨丹峰早課,把洛九江看個正著。
時逢洛九江正開一爐七星丹,這已經不算是新手練手的程度,對正經下品丹師來說難度也不算小,洛九江那天手氣不錯,一揭爐蓋就是七道炫紋。雖然還有新手沒能避免的錯誤,比如一爐只出了一個藥丸子,那丸子鵝蛋大小頗能當兇器使,但這也也不妨礙丹峰峰主水漣兒用見到驚世奇才的眼光盯著他不放。
再三和先生確認了洛九江在七天前才開始沾手這門功課後,水漣兒把著洛九江不肯放開:“師弟,你果真不入我丹峰?”
洛九江也唯有苦笑道:“得罪師姐了,可我真是修刀的。”
其實對他來說丹器陣符並無太大區別,都是輔修可以考慮的強大助力。但在長於此道之人面前大咧咧說“輔修”簡直太沒禮貌。
水漣兒一步三回頭地抱憾離開,洛九江腳底抹油後腳開溜,沒好意思再在人家地皮上蹭下去。
他這幾天日子過得頗為悠閑,平日裡出行更有籌峰峰主,也是書院第一公子提著畫筆在一旁相伴,背地裡戲謔叫他“第二公子”的學子已然不少。只是他固然舒服了,有的人卻因為他當初一個賭約咬牙切齒,備受煎熬,免不得在暗中弄鬼。
這人便是邱常雲。
邱常雲這幾天日子很不好過。
仇獅確實嫉惡如仇,他此前所料半點沒錯。戰峰峰主聽了遊蘇詳述事情經過,果然一掌就把他的珠子拍個粉碎,命令峰上弟子把他扔出書院,一輩子也別讓他回來。
幸好他平時和人結交的人氣還在,身邊又是每天一同上課的師兄弟們,事情也不好做得太絕,並沒把他直接掃地出門,而是讓他自己收拾東西離開,算是全他最後一分面子。
仇峰主素來一言九鼎,他往後若再踏進書院,只怕會被這位性情爽直的峰主拍成個餅餅。邱常雲對這一切心中暗恨,卻拿洛九江無可奈何——他晚上跟遊蘇住在一個院子裡,白天有時和遊公子分開,身邊卻總圍著一群人,大庭廣眾之下,邱常雲再有心下手也沒這個膽子。
但他畢竟還在書院裡,離開之前,他還有個方便能做最後一點事。
……
“邱師兄叫我來所為何事?”站在他對面的師妹一身藥峰衣衫,面容很是沉靜,藥峰弟子向來事務繁忙,但她和邱常雲面對面站了一刻鐘,眉宇間仍不見焦急不耐之色,說出的話甚至還是善解人意的:“……可是師兄手頭上有些不便?小妹這些年家底也有些,師兄若有需要,還請盡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