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洛九江輕松對遊蘇道,他看出對方神情慾言又止,無奈道:“怎麼,你嫌我太簡單粗暴?”
“哪裡。”遊蘇搖了搖頭,把目光投向洛九江手中空空如也的花簍,猶豫再三還是說了,“你這樣直接把花倒下去,它們會落在地上,被踐入泥汙的。”
洛九江:“……”他今日第一次見到遊蘇,但他發現遊蘇給人的印象還真是太容易改變了。
從第一印象的溫潤如玉,到淳樸有錢,再到純真害羞,以及現在這個洛九江說不太好的思考方式……
“花開在樹上,正常零落,不也一樣會掉在土裡嗎?”洛九江問了一句,心想遊蘇要是回答他一見花落便會迎風流淚,自己只好轉頭就走。
他未料到遊蘇竟會驚訝地睜大眼睛。
這反應實在讓人意外,洛九江不由試探道:“……你不知道花會落?”
“花開花落是世間常理,我明白的。”遊蘇遲疑道,“我只是不知道這是一樣的花……”
兩人幾番交流,雞同鴨講了一小會兒,洛九江才弄清楚,遊蘇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送給女孩子們的和長在樹上的是兩種花。
長在樹上莖上的花是長出來的,放在他花簍裡的花……原來不是天生就修剪整齊,連一個花瓣也沒有破損,理所當然就該盛在他花簍裡的?
洛九江呆滯道:“冒昧問一句,你是不是有個小名叫小刃?有個妹妹叫這名也行。”
遊蘇飽含歉意道:“讓洛兄失望了。”
“不,不,我沒失望,我好像有點懂了。”這回換成洛九江抬手揉揉自己的額頭,他大步流星地在屋中踱步,幾次差點繞到屏風後面去:“遊兄,你從小出過書院的門嗎?爬沒爬過樹?掏沒掏過鳥窩?用沒用草棍編過螞蚱?沒往大人的鞋子裡丟過石子?沒揪著仙鶴的尾巴畫過鬍子?甩開所有人一氣瘋跑過也沒有?都沒組團和看不順眼的人打一架,互相言語攻擊幾句也可以算?印象裡連拿玩具砸玩具都沒有嗎?你別告訴我你的步距都要拿尺子量過?”
遊蘇連連搖頭,到最後甚至都無需去聽洛九江的問題。
“洛兄,那都不是君子所為。此外用尺子量步距是我小時候的事了。”
“……我明白了。”洛九江仰頭長嘆,“我知道你為什麼不高興了。我要是像你這麼長大,我也高興不起來的。”
他轉頭看著這個從某種意義上還如白紙一般被阻絕了顏色的少年一眼,只需一瞬就下定了決心。
寒千嶺待人接物循規蹈矩、一板一眼、禮儀周全,純粹是因為這樣做對他更好,他自己願意這樣做。
然而像遊蘇這樣又算什麼?他甚至都不知道跳出那個“君子”圈子之外,自己還能做什麼。
就是明知道千嶺對外的態度是他自己選擇,洛九江還忍不住想讓他更快樂,更有人味兒一點,如今見了遊蘇這樣被後天硬扭出的成品,洛九江心中複雜就更不必細說。
千嶺有一個就夠了。洛九江閉目想道:這閑事我管定了。
“這樣。”洛九江湊近遊蘇,鄭重道,“遊兄,不,阿蘇,‘畫魂’對你的畫技和你對我的瞭解都要求不低,是不是?”
遊蘇點頭。
“那你我是不是應該互相增進些瞭解,才有助於你成功完成畫魂?”
遊蘇稱是。
“嗯,這麼一來,我們應該住近一點,一起多吃幾頓飯,多聊聊天,也一起賞賞風景,我想這樣對彼此的瞭解必然會有幫助。”
遊蘇深表贊同。
“你可能不知道,我這人性格有些古怪,高閣玉枕反而睡不踏實,非要去散修那邊的小房子才睡得香。阿蘇你是君子,只好拖你遷就我,和我一起去散修市井裡租個小院子,也方便你完成‘畫魂’,怎麼樣?這件事對我非常重要。”
遊蘇甚至沒用一瞬間猶豫,就這樣答應下來。
“好。”洛九江長吐口氣,拍了拍遊蘇肩膀,看著他還尚有些忐忑的神情,忽而露齒一笑。
“你這裡很好,就是看久了會有些乏味。你和我走,我帶你去看一處全新的世界。”
“一處可以隨便跑,隨便跳,可以打野雞來自己烤得半生不熟下酒,也能為了女孩的一滴眼淚追個混賬十條街去,你我哈哈大笑,看他們躥下跳的世界。”
“你需要知道,偶爾的‘不君子’沒有那麼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