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下保護商含嬌當然是一片好意,但對這姑娘來說,救命之恩本就難以報償,再添上這個人情,那就足足大到要讓她惶恐又承擔不起的地步了。他若執意留下,商含嬌恐怕要背一輩子的良心債。
但這種小事,他是可以兩全,既能保護商姑娘的安全,也不用她為難的。
“好了,你說得對,我現在趕過去應該還能趕得上。”洛九江贊同道,“不過磨刀不誤砍柴工,道友能大致跟我說說考核一般會考些什麼嗎?”
聽對方如此這般的說了一番,洛九江連連點頭,謝過她的指點,便在商含嬌欣慰的眼神中飛快啟程。等走出對方目力所及之處,他又悄悄繞彎回來,落在商含嬌背後的一棵大樹上安頓。
商含嬌五心向天,閉目調息,已經全然忘我,果然沒發現任何異常。
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就能全神貫注當然是青龍書院教導有方,但這個警覺性……洛九江頭痛地揉揉眉心,心想等明天見了面,他最好還是提醒對方一下,當一人在森林中獨宿時,全然入神就很危險了。
他感知力足勝商含嬌幾百倍,全然鋪陳開來範圍頗為廣大。但正因如此,他也切實地感受到青龍古森的“異常”為何:如果此處距離青龍書院路程不到一天,那簡直就是外圍的外圍,然而此處夜裡活動妖獸的強度,根本就不是外圍妖獸該有的。
一夜下來他不由得慶幸自己選擇留下,商含嬌本身修為只有煉氣五層,傷口血味兒飄散出去就更是妖獸眼中的一塊肥肉。若不是他每每暗中察覺處理,這姑娘最好情況也是身負重傷,最差恐怕渣也不剩。
等日頭升起,那些活動的妖獸也漸漸退回森林深處,洛九江猶不放心,一直悄悄附在商含嬌身後,直到把她平平安安地她送出森林,這才避開她的眼睛,順著青龍書院鋪陳的大道走到他事先和對方約好的地點。
一路上他有心留意身旁弟子的言語,連推測帶猜想,把這次考核的具體內容還原了八九不離十。
等商含嬌趕到約好地點見到洛九江時,第一句話便是:“怎麼樣?選中沒有?”
“慚愧。我修為身法都過了關,寧師兄卻說我心性不合格,只能當個抱玉弟子。我來此就是沖著懸珠弟子的位置來的,既然做不成懸珠,那幹脆也不加入了,就掛個單,也來去自在。”
洛九江早打好了腹稿,聽商含嬌問就不慌不忙地念詞。
商含嬌沒察覺不對,她只是痛惜地連連跺腳:“哎呀,怎麼偏給你碰上寧師兄……他性格最古板了,又不喜歡少年人有銳氣,你又只沖著懸珠弟子的位子來,他一定是看到這點才故意黜你。”
團團轉了一會兒,她深吸口氣,拽起洛九江袖子:“你,你跟我來……我,我把昨天的事和寧師兄說了,你是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孩子,心性哪裡會有問題呢?”
商含嬌說這話時手腕都在抖,顯然身為抱玉學子要連越兩階,去和聽竹學子分辯解釋這件事已經嚇得她不行,但就是這樣,洛九江仍能清楚察覺到她加在自己衣服上的不小力道。
“好了,商姑娘,不必如此的。”洛九江從她手中拿回自己的袖子,心中一軟,語氣溫和道,“最多耽誤一年罷了,我若想考,明年再來就是。”
在洛九江心裡,他如今不過陰差陽錯錯過一場入學考試,可比起眼前這姑娘能哭能笑的一條鮮活性命來,這根本不算什麼。
若他這輩子不參考青龍書院弟子,便能換來百十來個像商含嬌這樣心地不壞的無辜者性命,那他就是今生不踏入書院一步又有何妨?
看過了死地的命如草芥,橫屍遍野的慘狀,再見到青龍界人命得到應有的分量,連考核沒過這樣的小事都值得鄭重對待的模樣,洛九江心裡一點錯過考試的鬱悶都沒有,他現在愉快極了。
“……可你這麼好,不該被判不合格的。”商含嬌看著他,淚水在眼窩裡打轉,五官都皺在了一塊兒。
洛九江為什麼被“判不合格”,他自己心裡明鏡一般的清楚,他不怕商含嬌哭,就怕她真去找“寧師兄”問個清楚明白,見她態度軟化,不由失笑:“吃一塹長一智,書院的厲害我領教了,這一年算是給我磨性子吧。”
只是青龍書院看起來確實風氣不錯,連商含嬌這樣性格嬌弱的姑娘鼓足了勇氣都敢去找“寧師兄”說個明白——要知道兩者相差兩級,放在七島上基本上等同於洛氏族內隨便一個子弟跑到悲雪園去和洛滄找死,啊不,去要個清白公道呢。
商含嬌語氣還是不忿:“你年紀小,這個年紀耽誤一年就耽誤好多啊。”
“不妨事。”洛九江心情正輕松愉快,聽她發牢騷也就順便信口開河,“晚錄我一年,我這裡其實問題不大,主要是書院蒙受了巨大損失。”
“你……”商含嬌對著洛九江好氣好笑,連哭也顧不上了,她心想能發出這種狂言,正好頂著寧師兄的脾氣,難怪心性一項沒能合格,又感動洛九江此時還有心安慰自己,心中要為他做點什麼的沖動久久不去。
“有了!”商含嬌眼前一亮,拉起洛九江就跑,“我帶你去找遊公子,他一定會很喜歡你!”
“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