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宴望眼珠也不動一下地看緊了枕霜流的右手,不敢錯過其上的任何一個微小變化。他原先對枕霜流口口聲聲“小蛇”、“蟲豸”,只漫不經心地把他當塊兒點心,如今卻被“家養出來看門護院的”逼得滿口是血,額上緩緩滲出冷汗來。
“你可想仔細了。”花宴望緊盯枕霜流不放,“我不止有道源護身,還有縉雲四界保駕,此次最多損兵折將,而你這般胡作非為,必然屍骨無存。”
枕霜流哂笑一聲,不為所動:“我一死炸你七八成源力下去,純論道源倒是賺了。討價還價的話你不妨留著,你那虎視眈眈的老朋友想必很願聽你說。”
“……你現在停手,本尊贈你半滴道源,然後轉身就走。就是剛才見你,本尊可也只是想要你的源力,沒想要你的命。”花宴望緊咬牙根,想來這輩子只吃不吐,還沒說過如此軟話,“你再得半滴源力仔細參悟,飛升合道近在咫尺,只管逍遙做你的靈蛇界主。若一時沖動炸了下去,還要命不要?”
也不知被話中哪個關節激到,枕霜流仰頭大笑,聲達天野,眼中鬼火般的光芒澆油般暴漲:“縱窮極三千世界,也尋不得兩條魂靈,如此天道,飛升何用?合道何用?枕霜流留著這條命做什麼,臨江數浪嗎?!”
他毫不遲疑地收緊了手。
——————————————
“天天死死活活葷葷肉肉,多不健康?”雪洞洞口,洛九江在謝春殘肩膀上借力一按,騰空躍起,直迎上花碧流噴出的血色怒息,“原本也是好好一個瓜娃子,如今除了吃就是吐,活活養傻了。”
他新得地宮內的前輩贈珠相助,修為精進,神完氣足,對上功力大漲的異種也不見分毫怯弱。墨色長刀伴他多年,一動之下如臂指使,只漫卷起血色腥息,四兩撥千斤地遠遠丟開。
這一道裹著怒息的刀鋒落在雪地上炸開,餘威深達數丈,生生把一個雪包沖成了盆地。
地皮掀開,雪原中特有的那種植物根莖也七零八落,白花花的根系瑟瑟暴露在凜冽的寒風中,抖動如篩。
一擊落空,又被洛九江如斯嘲諷,花碧流怒意更甚,幹脆話也不說半句,偌大一頭巨獸對準洛九江揉身直上,巨大身體投下的陰影近時仿若遮天蔽日,斷足處滴落的鮮血更是夠人洗個澡。
洛九江反手壓下謝春殘搭弓的動作,低聲傳了一句:“顧好小刃,我還應付得來。”與此同時腳尖在雪地上一點,整個人朝著與雪洞相反的方向倒飄出去,有商有量地和花碧流嘮了嘮家常。
“這兒,往這兒來哥們兒,你失血過多腦漿順著血管跑,笨得都上頭了。”洛九江貌若悠閑地閃身後撤,幾次驚而又險地避開花碧流貼著衣角拍下的巨掌,面孔卻正對著花碧流的方向,以防他又來剛才那一招掉轉過頭找雪洞的麻煩,“長嘴又不只是為了吃,咱們還可以談談天嘛。哎呦,別拍,你現在這個情況動作幅度太大腦子要掉出來的。”
三姑六婆都能被他拿這話把天聊死,何況是已經被氣昏了頭的花碧流。這下對方再不惦記著雪洞裡還有小刃這個人在,實際上,他已經連封雪都快氣忘了。
現在的花碧流滿腦子都只有一個念頭——殺了這塊活肉!殺了這個螻蟻!
洛九江一路拿話吊著他撤遠,直到確定兩人和雪洞之間保持距離足夠,方擎刀橫在胸前,臉上那頗不正經的嬉笑神色也緩緩收起:“饕餮異種,好了不起啊。
“不知你見過龍嗎?”
眼見暴怒得接連咆哮的花碧流都為這話微不可查地停了一停,洛九江微微一笑。
他會的招數不少,但能拿來對付花碧流這種強敵的殺招不多。破雪原雖然算是一個,可用過一次他怕是要就地躺平,不去破界實在浪費。但如今正值緊要關頭,若不能把花碧流解決成功,讓他在後面追著直咬,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成了顆最緊要的釘子。
“我從前和猴子一起玩了半月悟通了身法,逗了七叉鳥三天識得了音律,雖然見龍不過一時半刻,不過我和他形影不離足有十年。”
洛九江拔身而起,真元運到極致,連墨色刀身都嗡然作響,半面血色半面灰霾的天空之下,洛九江直面異獸的刀鋒無聲閃過一絲幽光。
“你猜眼下這刀,我能仿得神龍幾分?”
此時此刻,洛九江與將臨成長期的饕餮當面相對。
而時間再向後推大半個時辰,成熟期的饕餮主花宴望就將途經靈蛇界,察覺到枕霜流所有的小半縷道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