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洛九江重返雪面後用感知探索一會兒,反指了個和山洞南轅北轍的方向。兩人疾走一會兒, 終於同封雪封刃碰了面。四人彼此照眼, 都各自愣了一下。
“雪姊, 小刃,你們這是……”看著眼前一幕, 洛九江不由脫口出聲,“傷得不重吧?”
封雪衣上滿是大片大片凝結發黑的血漬,散發出濃重的腥味, 彷彿是被什麼人受傷時噴濺而出的鮮血著了滿身。她嘴角也凝結著一絲血花, 眼神比起從前的冰冷, 更添三分決絕與陰鬱,修為不知為何已然漲到煉氣五層。小刃的情況比她稍好, 卻也能見到打鬥後的狼狽之相。
與此同時封雪也追問出聲:“你們衣服呢?”
不久前兩個人好端端地送出去, 等再回來時就一人換了身衣服?
謝春殘警告道:“別亂想, 九江身上袍子是陸旗的。”
封雪原本還真沒向不該想的地方想, 奈何謝春殘這話聽來就立身不正,硬把她向腦洞裡掰:“……貴圈真亂。不是, 這又關陸旗什麼事了?”
洛九江遲疑道:“關他, 唔, 關他挖牆而死的事?”
“什麼?”封雪這下真是被唬了一跳, 她不知石殿中那頗帶惡趣味的關竅, 初聞這訊息簡直大驚失色,“好不體面!他竟是因挖牆腳死的?不對等等難道你們兩個……”
謝春殘:“……”
洛九江:“……”
一時間三人面面相覷,除了完全不在狀態的小刃之外, 彼此都感受到了某種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酸爽。
作為一代挖牆而死的謝江大手,此事還真跟陸旗沾點關系。誰叫在場的三具屍體只有他生得最矮,洛九江尚是少年,身量未足,也只有他的衣裳最為合身,不穿他的難道光著。
然而此時氣氛好像也不方便跟封雪解釋“只有陸旗最合適”,洛九江頓了一頓,轉而從腰間儲物袋裡摸出那瓶在石殿中得到的築基丹遞給小刃:“我們拿到築基丹了。你自己斟酌服用,消化藥性時切以保重自身為主,千萬不要為圖求快傷了根本,等你晉升築基,咱們四個就離開此地。”
待小刃轉身進了雪洞最裡面消化藥性,三人這才簡單交流了一下互相的經歷。謝春殘和洛九江這邊除了石殿著重交代一筆以外也沒什麼好說,追殺早是預料中的家常便飯,一天照著三頓喂就是。倒是封雪輕描淡寫提到自己一口咬斷花碧流一條手臂時,洛九江張大了眼睛,總算知道封雪這一身血跡是從何而來。
“雪姊你……”
“我那時候沒那麼厲害。”封雪半垂著眼道,“只是沾了點他輕敵的便宜,外加橫的怕瘋的,瘋的怕不要命的。誰叫我當時不是很想活了。”
洛九江敏感地抓住封雪話裡的關鍵詞:“那時候?”
“現在實力提高了些。畢竟我……”封雪再不說下去,只是抿緊了嘴唇。
她不多說,謝春殘此時異常善解人意,也不追問,只是轉而又去描述此前一場追殺的人數佈置,雙方互相對了下目前的資訊。得知四人原本棲身的山洞如今已是花碧流駐紮的的老窩時,謝春殘這才開始後知後覺地感受到洛九江此次感知力提升是何等恰到好處。
“差點自投羅網。”謝春殘喟嘆道。
“謝兄此言差矣,咱們若是走錯了,那就該是他們被你我一網打盡的時候了。”洛九江隨口接道。他此時神情彷彿有點心不在焉,面孔並不正對兩人,而是朝著洞口半側著臉。
謝春殘沒好氣道:“高看我了,你謝兄上輩子得是個活了百二十年的蜘蛛,才能結張這麼大的網。”
“那謝兄趕緊想想早年盤絲洞裡怎麼過活的。”洛九江嘆息著一躍而起,幾乎與此同時,封雪也站起身來,洛九江將手搭上粗糙刀柄,“你我這網要粘的可是饕餮——他們來了。”
封雪一言不發,只是輕輕抽動了一下鼻翼,夾雪披寒的凜冽風中,正隱約飄來一股滿懷惡意的血腥。
那腥氣比起此前在山洞相逢時,要濃得多,也強得多。
伴隨腥風而來的,還有滿天陰雲。花碧流此次不似從前一般大擺排場,更不坐著他那鮮紅欲滴,新嫁娘般的小轎子。只見天際昏雲漫卷,一頭猙獰異獸踏風而來,它四足中有一足貼身而斷,傷口尚未收攏,鮮血雨一般潑灑下來,將紛揚白雪也染得一片刺目赤紅。
未近身前,吼聲先至。饒是不通異獸語,洛九江也不難聽出那聲咆哮之中蘊含的恨意和暴怒。
封雪想來是能明白花碧流所嘯為何的,此時卻眼皮也不抬一下,只冷笑道:“亂吠一通,誰聽得懂?叫啞你那一張烏鴉嘴吧。”
異獸登時雙目怒睜,目呲欲裂,眼中血絲一根根緊緊繃起,它口吐人言,聲音渾厚,再不是花碧流那一把嫩生生的天真童音:“花碧月,你敢斷我手臂,我要把你生撕活剝,剖心碎腑,取你魂魄鎮入死地深處,日日火煉金折,直到三魂七魄再不聚攏,難入輪回,方有解脫!”
這話本身就足夠讓人心驚肉跳,再配上異獸那幾乎能滴出水來的恨聲,銅鈴樣的一對血眼,直教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