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雪原本緊緊盯著被花碧流踩在腳底的那人,鼻翼近乎貪婪地扇動著, 嗅聞著每一分鮮血流淌的鐵鏽氣。
任她嘴裡怎樣幹嘔作吐, 眼中的渴望之意卻也遮掩不了——她平日恨不得跟花碧流不沾分毫關系, 然而事到如今,他們在血緣上的相似之處, 單憑一雙眼睛就能讓人看個分明。
一模一樣的形狀,毫無二致的扭曲,同出一轍的瘋狂。
然而在花碧流說出那句話後, 封雪整個人都被按了靜止鍵般僵住了。
小刃已經唰地一聲抽出劍來, 毫不畏懼地回視向四周每一雙惡意滿滿的眼睛。她身子微偏, 半個後背就直接露給封雪,似乎完全不知道封雪正處於一種幾乎要喪失理智的饑餓之中, 不知道自己彷彿一塊可食用的大型鮮肉。
“你們, 要動小刃?”封雪冷冷地質問道, 她的聲音中混著一種野獸般的嘶嗥, 猩紅的豎瞳在這一刻分外可怖,每一個與她雙眼相對的人, 都有種自己正處於一張吞天巨口之中的錯覺。
人群被封雪那恐怖的血脈威壓所迫, 竟然同時齊齊向後退了一步。
只有花碧流屹然不動, 見到此情此景也不訓斥自己屬下膽小, 反而笑了一笑, 露出滿口森白牙齒:“怎麼敢和大姐姐搶人呢,這女孩當然全讓大姐姐吃,從皮到骨, 從筋到肉……小弟連她一口香甜的血都絕不染指。”
話音未落,花碧流就滿意看到封雪因為自己再三誘引的語言嚥了口口水。
他臉上笑意更盛,彷彿嫌現在的景況還不夠將封雪逼死一般,他彎下腰去,嫌棄地用兩根手指撚起腳下之人的一縷頭發,生生將對方的腦袋拉起來,讓他的面孔展現在封雪的視線之中。
“或者大姐姐還是喜歡最開始開葷的口味?這也不妨,我為大姐姐特意找來的,可是那塊甜點的同胞弟弟……”
隨著花碧流提起對方腦袋的這一動作,此人蒼白的面孔完全映入封雪的眼簾。他相貌平平無奇,讓人過目即忘,卻偏偏在封雪心中瞬間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這張臉……這張臉……
過去被強壓在記憶深處的絕望和混亂被人粗暴地翻找出來,毫不遮掩地被攤開在天光之下,死灰般的過往重燃,幾乎要焚盡封雪的靈魂。
死地本就冰封霜砌,如今就更是冷得刺骨,寒氣暴灌一般鑽入封雪的每一處骨節,凍得她從頭到腳都顫抖起來,連胃都絞在了一起。
彷彿有甜腥鮮紅的海水湧上來,劈頭蓋臉地捂住了封雪的口鼻,讓她幾近窒息。她一時感覺身體沉重無比,自己正如鉛塊般下墜,苦痛和麻木都再沒有盡頭,只有溫熱的液流如刀子一般,覆蓋住她的頭,她的腳。
無數殘破的片段電影閃回一樣在封雪眼前飛快閃過,饑餓,軟弱,哭泣,自己被咬得凹凸不平的胳膊,那個人唇角冰冷的弧度,一具遍身鮮紅的肉體……慘叫,粘稠,揮之不去的腥氣,和迸入眼中讓人角膜灼痛的一滴血。
眼前就是鮮血,她正體味饑餓,花碧流的唇形和那人如出一轍,也彎彎地上翹著,擠出一個十分“異類”的微笑。
此時此刻,萬籟俱寂,無聲無息。
而某種碎裂之聲,卻悄然在封雪耳畔響起。
理智的最後一道絲弦終於崩斷,封雪揚天長嘯一聲,面孔徹底扭曲變形,長長的獠牙從她口中探出,眨眼間便從虛軟站立的姿態變為蹲踞於地,四肢漸短漸粗,爪子鋒利。
花碧流像是嗅到了屍臭的禿鷲一般,雙眼興奮地睜大,他終於紆尊降貴又勉為其難地將目光放到小刃身上,似是不想錯過她被吞食的每個瞬間。
就在同一時刻,他聽到了自己身後的一聲驚叫。
這群沒出息的東西,花碧月吃個人也能把他們嚇成這樣。花碧流漫不經心地想:到底還是見不得世面,等自己到了成長期,就能把他們當點心吃了,再換一批更有用的來。
也就在他剛産生這想法的時分,陰影伴隨著龐大身軀破空之聲籠罩住了他單薄的身體。
骨裂的悶聲和尖銳的疼痛在同時傳入了他的大腦。花碧流慢板拍一樣地輕輕側頭,只見異種的牙齒正深深紮進他的肩頭,而他還未能從剛剛那高昂地期盼之中拔出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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