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江的胸膛仍在跳動,那聲音緩慢又規律,好像把時間都拖長了一般,徒讓謝春殘連一眨眼一彈指都過得格外煎熬。
我的作用是什麼?我活在這世上是為了什麼?謝春殘有些茫然地思考著:就為了記錄下謝氏究竟是如何滅亡,九江他又是怎麼死的嗎?我存在的意義,難道就是為了專門給別人送終的?
“……不。”謝春殘喃喃道,他若死灰般枯朽的眼眸中緩緩亮起了一點光,“我已經知道出去的方法了,我還尚沒到窮途末路,非命不信的時候。”
他五歲時就能以紙做祈,是謝家寄予了無數希望的不世天才。沒有完整的衣袍做承載又算什麼?三次失敗又怎麼樣?就連氣若遊絲的洛九江都仍在固守,他又怎能現在就替朋友放棄了所有希望?
謝春殘眼中亮起的光芒似執著,也似瘋魔。
他撲到洛九江身旁,輕手輕腳地把對方翻過身來,沾著血的手掌按住了洛九江的後背。此地沒有墨汁,他就以血代墨,沒有布料,那就用洛九江的皮肉做材。
他的書祈,還可以寫在洛九江的面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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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貓妖低眉垂眼地站在寒千嶺身邊,安靜地等著對方的答複。
他是最開始就跟從這位大人的幾個妖族之一,可能是因為習慣,也可能是由於他辦事利落,這位大人對他還算倚重。如今深雪宮剛剛落成不久,有許多事都被這位大人交代給他來辦。
然而山貓仍不由自主地在這位宮主面前屏氣凝神,這倒不是說宮主為人有多嚴厲苛刻,只是他身上好像就是有某種讓人不容忽略的特殊氣質。這氣質如此鮮明,教人不敢在他面前片刻放肆。
山貓妖一言不發,餘光裡看著宮主隨手握起一把匣子中柔順光滑的“綢條”。
這“綢條”是越山教用來控制下屬的手段之一,其上牽連著下屬的一抹命魂。不久前敗在寒千嶺手下的那隻幡牛若是心有疑慮,只消毀了對方命魂牽系的綢緞,對方就一定非死即傷。
不過現在這一匣好用的小東西全都歸寒千嶺所有了。
山貓看著寒千嶺抓起一握“綢條”,任這些散發著淡淡螢光的法器從他指間滑落,只覺得後背寒毛一下盡數倒聳起來——就是這種感覺,宮主他將旁人的性命撥弄在股掌之上,然而神情與態度卻都像是他只隨手抓了一把細沙。
像是天下眾生在他眼中,都只是無關緊要的雜物罷了。
“五色閣主在整片清平府裡也威名赫赫,既然是他的請帖,那即使是鴻門宴,也應該過去看看。”寒千嶺平淡道,“這位五色閣主,有人知道他的本體是什麼嗎?”
山貓妖慚愧搖頭道:“屬下無能……”
“沒關系。”寒千嶺混不在意道。
他此前擊殺越山教教主幡牛,以此來奪得這塊地盤,又自立深雪宮,改旗換幟,所做出的事沒一樣符合此處潛在的規矩,也難怪別人想來給他這個“刺兒頭”一個下馬威。
既是人之常情,也是妖之常情,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雖然想來宴無好宴,但也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三日之後,寒千嶺踏入了以五色閣主為首的,這一場清平府各大勢力首領的歡聚之宴。
那位五色閣主是個身長八尺的黝黑大漢,他高高坐在上首,神色十分肅穆威嚴,聽人通報寒千嶺入宴的訊息,一雙鷹鈎般的利眼便冷冷望去,隨即便一字也說不出了。
踏入宴席中的這位深雪宮主身形勻稱高挑,一派冰玉般的神儀,其面貌秀美瑰麗,若皎月之清輝,似明湖之澄波,雙眼沉靜如星子,神色更是淡漠風流,不肖凡俗中人。
五色閣主捏在手裡的杯子一頓,竟然沒能摔得下去。
他身邊的侍兒輕咳了一聲,想提醒他別忘了接下來唱紅唱白,要讓這位深雪宮主吃個教訓的本意,誰知五色閣主晃了晃頭,雖然目光漸漸清明,說出的話卻仍含痴帶傻,顯然是被對方美貌迷得不知東南西北了。
“不知……那個……敢問……宮主可有心儀的道侶?要是沒有,你看我……嗯,我吳某人,宮主覺得怎麼樣?”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五色閣主眼看著那讓人驚豔的美人眉頭一動,眼中閃過半分錯愕。他的面孔又為這點訝異之色鮮活生動不少,彷彿自不食煙火氣的天上直被請至人間,頓增了七分顏色。
下一刻,對方那如破冰碎玉般的清冽之音便在五色閣主耳畔響起:“……閣主的本體,該不會是條鮟鱇魚吧。”
作者有話要說: 鮟鱇魚這種生物,雄性和雌xing交配後會粘在雌性身上,直到化為雌性的精囊……),千嶺是藉此諷刺對方精蟲上腦。
九江:對!沒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這就是我家千嶺罵人的風格!給我的千嶺瘋狂打ca!
謝春殘:……躺下躺下,不要詐屍。你在劇情裡還半死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