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捏捏千嶺的手,或者拿腳跟碰碰對方的腳跟,千嶺立刻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反過來亦然。
千嶺……
蒼茫的雪原上,黑壓壓的包圍中,洛九江的神情卻無端一柔。
陸旗突然吹出了一聲尖利的唿哨!
霎時間在場五十餘人一起動作,洛九江反扯起謝春殘向不遠處的一棵樹上高高一拋,自己也同時彈身而起,拿肩頭給謝春殘做了墊腳。謝春殘借力在洛九江肩膀上重重一踩,一個翻滾便已站穩霜樹梢頭。
人群如密網般撲頭包圍上來,洛九江在半空中就橫刀在手,而謝春殘不等站穩,便拉開了自己的弓。
最優秀的弓手應該呆在最安穩的樹梢頂端,而洛九江則甘於回到地面。
他們兩人互相配合,相輔相成洛九江會擊殺所有想要靠近謝春殘棲身霜樹的對手,而謝春殘則會解決掉一切對洛九江造成威脅的修士,絕不留下一個漏網之魚。
炫目到近乎要晃得人眼一時失明的術法已近在眉睫,而八九把刀劍閃著寒光的鋒刃已經幾乎要沾到洛九江的衣角。幾乎是與此同時,落雨般的羽箭從樹上紛紛而下,而洛九江穩定如鐵的刀光也迎上了直奔他左肩而去的第一道攻擊,然而從左到右,盡力斬下。
“一斬破風廬!”
無邊無際的黑帶著鋪天蓋地的氣勢,將洛九江身周的人都卷進這一片刀光裡。因著那一託一送時的空門大開,這最開始的一刻必然是最驚險,最困難的時候,然而洛九江面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
片刻之後,淩厲迅猛的刀光散去,最先從裡面噴出的是不詳而暗紅色的血光。
洛九江衣衫破碎,身上已多了數道流血的窟窿,他緊抿著嘴唇,唇角卻斷斷續續地流下血來,現在在剛剛那一擊中,他以築基一層的修為強行與這些築基四五層的高手相抗,顯然已經受傷不輕,而在他身前圍攻的眾人,竟然也臉色難看——
場面一時寂靜的嚇人。
只是呼吸之間,洛九江倒退一步,不等把後背抵在粗糙樹幹上的功夫,那圍攻洛九江的七八人的胳膊腿上便現出一圈紅線,然後啪地掉落下來,咕嚕了不遠。
這場面整齊的簡直近乎驚悚,何況還有一人當場就掉了腦袋。
謝春殘心中暗贊一聲,自然不會放過如此天賜良機。他撚箭張弓,三隻羽箭並排在弓弦上列好,一鬆手就判定了三條性命的終結。
趁他病要他命,這是死地裡的老規則,謝春殘實在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九江撐住,我來掠陣。”謝春殘在樹梢上朗聲道。他此舉一來是見洛九江甫一交手便受重傷,生怕他一時洩氣,二來也是想為洛九江分擔壓力……畢竟天下間的聰明人雖然不多,但一句話就能轉移開注意力的大傻子卻很是不少。
果不其然,不等謝春殘話音落下,就有人把目標從洛九江改換成了謝春殘,顯然是對這個居高臨下的弓手格外忌憚。然而謝春殘何許人也,他常年以樹頂為家,若是連這種防備自衛也做不來,怕是也活不到今天。
覷到個稍微鬆快些的空當,洛九江和謝春殘雙雙從包圍圈中躍出——只是謝春殘淩空彈跳過樹頂,而洛九江則硬扛著兩道赤火又留下了半身的傷。謝春殘眉頭一皺,五箭連發逼退洛九江身後追兵,自己則緊貼著樹幹準備滑下,想把洛九江拽上樹來。
在場的眾人都有築基修為,他怕洛九江扛不住。
從前也沒少在林木見翻騰挪轉,故而洛九江眼角一掃就預判出謝春殘的下一步動作,他心念微轉,並未阻止,捏準了謝春殘一躍而下的時間鼓足靈力,舌尖下已按捺著一道強悍音殺。眨眼間音波如劍,成扇形狀如魔音灌耳般噴吐而出。而洛九江借機抓住謝春殘的手,同他一起翻回樹上。
“撐住。”謝春殘沉沉道,他挾著洛九江飛快在樹梢間彈躍,背後無數到術法流星般緊咬其後,“就連封雪那大瘋子都誇過我‘自古弓兵幸運翼’,正是說又我這樣優秀的弓手,運道便可如虎添翼。咱們再堅持一下,一定能有所轉機。”
“雖然謝兄信誓旦旦。”洛九江長嘆一聲,手中長刀旋出又帶著一蓬血花收回,“但以我對雪姊的瞭解,總覺得她應該不是那個意思……我有點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