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嗎?”封雪緊盯著洛九江的表情嘶啞道,“只要你修煉到築基五層, 在那些人開集的時候去找他們, 他們自然會把你帶走。”
這件事那個男人還是告訴過洛九江的, 不過洛九江對這個選擇嗤之以鼻。
“從此就不必在皮肉下植牌,改被人在脖子上拴牌了嗎?”洛九江將自己領口重新拉好, 微笑道,“那樣也許能離開這鬼地方,可也只是從散養的野獸變成家養的狗。”
雪峰上又起了一陣凜冽的寒風, 呼嘯作響著鼓起了封雪單薄的袍角。
封雪半垂著眼睛, 神情似乎都被冰冷的天氣凍住, 有足足一炷香的時間,她連臉上的肌肉都不曾活動一下。
這種沉默固然能讓人等得心浮氣躁、七上八下, 但在洛九江看來, 對方的久不開口, 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她未必知道離開這裡的方法, 但她確實不喜歡此方世界和此方世界的上界,她是想走的。
洛九江放柔了語氣, 趁熱打鐵道:“剛剛是我無禮, 不慎劃破了小刃姑娘的領口。鬥膽一猜, 小刃姑娘的牌子, 應該是姑娘讓她取出的吧?”
方才他一刀傷了那快劍女孩, 隨即狼狽地幾個就地翻滾躲開對方的劍尖。就在兩個翻滾的銜接之中,他發覺這女孩的脖子上有一道舊傷疤。
而她的皮肉下,沒埋著任何一塊牌子。
瞬間洛九江豁然開朗:這牌子向來是被對手剜出來, 好用來鑒別宿主的生死,可誰也沒說過宿主不能自己把它取出來。
其他人不敢把牌子取出來是怕沒法去集市交易,也是怕修為足夠卻不能被上界之人帶走。由此大膽反推一步,自己取出這牌子的人,也許就是不必去集市交易,也不想被上界之人帶走。
修習下斷水的刺客未必會有太多屬於自己的想法,他們連自己的性命都付諸度外,就更不要說給自己做未來規劃。所以這個舉動體現的,應該是小刃一口一個的“姐姐”,也就是封雪的意思。
“確實是我讓她做的。”封雪幽幽承認道:“但我並不知道離開這裡的其他方法,我只知道整個縉雲連環界裡,此地是唯一一個能通往外面的地方。”
“連環”二字聽得洛九江眉頭一緊,他追問道:“‘外面’是指和此地其他世界有界膜相連的通道?”
封雪搖了搖頭:“‘外面’是指……布滿了亂流的時空。”
洛九江曾親自面對過那片虛無,也深知那裡潛藏在無聲無息之下的可怕。“亂流”二字一被封雪念出,洛九江的感知力便驟然繃緊!
封雪卻不肯再說了。
“你來的太不巧。”她嘆息道,“我這裡馬上就要有些麻煩。你走吧,要是覺得我說的話還有些用處,就七天之後再回來找我。”
她態度拒人於千裡之外,沒有一絲想挽留洛九江和她一起面對麻煩的意思,洛九江索性不上去討這個嫌,畢竟“麻煩”有時等同於“秘密”,知道的太多也不好。
不過離開之前,他還是向封雪討要了點別的。
“聽聞此地常有雪鳥出沒。在下修為不濟,還未能辟穀,不知道能不能抓一隻來填填肚子?”
封雪一愣,似乎是經洛九江提醒才想起此地還有這樣一種生靈一般:“你吃吧,隨便抓,不絕種就好。”她停頓片刻,仔細看了看洛九江,像是才意識到他還只是個半大的少年,“小刃,拿一點鹽給他。”
小刃姑娘真是個實心眼的女孩子,說是“一點”,就半分也不多。片刻之後,洛九江伸出手來,微笑著接住了小刃撚給他的一撮白鹽。
封雪臉上露出一點意外又混雜著憂傷的神色,嘆息著摸了摸走到她身邊的小刃的頭發。
“多謝兩位贈鹽。”洛九江爽朗一笑,“對了,容我打聽一句,請問謝春殘是?”
只聽唰拉一聲,小刃頓時拔劍出鞘!
……她好像確實一聽這個名字就會被激起反應。
封雪淡淡道:“一個瘋子,不過和外面那些禽獸不是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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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五天,洛九江終於吃上了除了雪水外的東西。
雪鳥圓滾滾一隻,行動卻很靈活,它脂肪很厚,一口咬下滿嘴肥油。小刃姑娘拿來的那點鹽還不夠抹它一條腿的,故而烤鳥的味道可比不上當初洛九江在島上禍害的那些烤雞燒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