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兩人隨著漸散的人群緩步蹭了過來,董雙玉先同寒千嶺打了招呼:“剛剛在洛公子身邊未見到公子,我心中還有些奇怪。如今公子果然到了,不曾錯過洛公子的初賽。”
寒千嶺聞言一笑,一邊和董雙玉和越青暉見過禮,一邊還不忘將一個熱乎乎的油紙包塞到洛九江手裡。那紙包裡透出新烤好火燒的恰到好處的焦香肉味,直聞得人食指大動。
越青暉“啊喲”一聲調侃道:“原來九江是沒吃上早飯,難怪方才對上姑娘時連手腕力道都軟綿綿。幸好有寒千嶺給你惦記著,不然一會兒餓暈了還要我揹你回去。”
洛九江不理這無聊玩笑,只從紙包裡取出那張火燒來,撕開分了寒千嶺半片:“我手腕未必太軟,可方才那位韓姑娘的心卻是太軟了。她大約看我年少,出手時力氣照往常都弱了三分。”
越青暉愕然道:“這是怎麼知道的?我看你和韓姑娘也不像認識的模樣啊?”
洛九江但笑不語,這便是提升感知後的用處了。歸根結底,感知力的真正作用便是察覺對方的“不對”,破綻自然是“不對”之一,而出手時的不和諧感,也可歸為此類。
韓舟琪第一鞭動作如行雲流水,可在他的感知中卻分明有點生澀,顯然不是她慣用的力道。刀鞭兩下一觸,洛九江便知對方心下存著留情善意,自己出手也不免客氣很多。
四人又閑敘了幾句,最後還是董雙玉一扯越青暉衣角:“洛公子未用早點,我們也不好過多耽擱,先告辭了。亦祝寒公子一程順風。”
越青暉順著董雙玉的視線看去,才發現洛九江手裡那半張肉餅還沒動幾口,不由訕訕一笑,一邊揮手作別一邊擠眉弄眼地表示了歉意。
目送著這兩人離開,洛九江將手裡的肉餅一團,三口兩口地囫圇嚥了,轉而和寒千嶺嘆息道:“你這是想撐死我。”
他哪裡是沒吃早飯,分明是寒千嶺只留下個字條便消失了一早晨,卻又不想被旁人知道他去了哪裡,遂買了個火燒拿自己做幌子。
寒千嶺微微一笑,也不瞞他:“我昨夜入了海。”他這樣說著,一面拉出洛九江的手,將一個大小適中的刀紋海螺放在他掌心裡:“你聽一聽。”
洛九江依言把海螺扣在耳邊,下一刻就飛快地將其移開,表情明顯被嚇了一跳:“這海螺喝高了?”
從一般的海螺裡聽到的往往是些海風音、海浪音。這只海螺裡傳出的女鬼尖叫聲算是怎麼一回事?
真是隻特立獨行的海螺啊。
“銘音螺?”
寒千嶺有點意外:“那位前輩真是教了你不少。”
洛九江把這海螺翻來覆去地看了個稀罕:“了不得,我當初背這條目的時候它連個配圖都沒有,據說已經很久沒人發現過了,幾乎就是傳說中的東西。”
“沒有那麼誇張。”寒千嶺垂著眼睛,口吻極淡,“只是要看是誰去找罷了。”
“裡面聲音怎麼叫這麼慘?傳說中銘音螺是記事辟邪的好東西,難道是……”洛九江眉頭皺起,投向銘音螺的目光裡已帶著幾分探究的意味。
“不是。”寒千嶺打斷了他的猜測,“海螺語叫起來就是這麼慘,它唱個搖籃曲也是這幅語調。”
洛九江:“……”
“其實我下海裡不是要特意找它,未料到倒聽了一回旁人的取死之道。”
寒千嶺自洛九江手心裡撚起這枚海螺,另一隻手不知從哪裡憑空抽出好多鮮紅絲線。他小時候為磨耐性做的那些女紅功夫沒有白費,幾句話功夫裡他雙手上下翻飛,眨眼間就把這海螺編成了一條大方典雅的手串。
在洛九江驚奇目光的注視下,他面不改色地將這條手串纏上洛九江的手腕,表情淡然自若極了,簡直像是這紅繩繞在洛九江腕上就合該是天理一般。
“昨天不是都戴了塊玉?”寒千嶺從容道,“仔細一想我好像還沒特意送給你過什麼東西,這海螺你就帶著吧,平時能辟邪清心,夜裡失眠的時候還能給你唱幾首小曲。”
洛九江笑不可抑:“這主意好,等我心血來潮想做一晚噩夢時就欣賞一番它的大作。”停頓了片刻,他還是無奈道,“不過下次你還是換個顏色吧。”如今這條紅繩顏色太豔,紅的幾乎灼眼。
寒千嶺眼梢唇角漸漸彎起,似乎聽到了什麼喜歡的話一般“好,下次換個顏色。”
此時第一場的比賽十有八九都已結束,上午第二場馬上就要開始。寒千嶺彎腰撣了撣自己衣角:“該我上場了。”
提到這個洛九江便心生好奇:“昨日你說什麼也不肯告訴我你的對手是誰,現在總算能提了?”
“是杜堤。”寒千嶺轉目去看洛九江腕上的銘音螺,唇角微微一翹。
笑得不露半絲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