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心中隱隱一閃而過的激賞徹底被他拋到九霄雲外。被洛九江這麼連消帶打的一番擠兌,洛滄心中跳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這小兔崽子……
還好,小兔崽子對上老王八,也是相得益彰。
偏偏洛九江還不罷口,眼見洛滄臉色發黑,仍然繼續撩撥。他裝模作樣地拱了拱手,煞有其事道:“先生真乃我輩楷模,音殺這功課太簡單,不足先生本領萬分之一。不用別的,只要先生手指縫裡透出點敝帚自珍的功力,能夠小子吃一輩子的。”
洛滄:“……”
少年人鋒利的神情和中年人陰沉的眉目冷然碰撞。兩人四目相對,僵持了片刻後,洛滄冷笑一聲,自己把那預備好的誇獎連著標點符號都吃回了肚子。他猛地一甩袖子,重重的拍了一下輪椅。那輪椅便不堪重負的嘎吱了一聲,掉了個頭直接從學堂裡走了。
眼見洛滄離開,洛九江收了收臉上的表情,把銅鑼收進自己儲物袋裡。學堂裡此時一片靜寂,眾人都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覷,洛九江動作的聲音顯得越發響亮。
洛齊猶豫了片刻,蹭到了洛九江身邊:“九哥,這……先生這就走了?”這就被直接氣走了?
“他能就這麼走?”洛九江撇了撇嘴,“我看面相,他那心眼比針鼻子還小,一會兒不找由頭罰我才怪。阿齊,一會兒你跟千嶺說一聲,要是輕罰,你讓他給我送個飯。要是重罰……讓他辛苦點,幫我把那株藥採了,估計能用得上。”
“藥?”洛齊愣了一下,意識到是自己不該問的東西。他飛快的點了點頭,又遲疑道:“洛哥,要是重罰的話,真不用給老夫人報個信嗎?”讓你奶奶好能心肝兒肉的的過來救個場?
“不用。”洛九江言簡意賅道。看洛齊面上有不解之色,他才解釋道,“眼下這是個我擾亂課堂的小事,最多打我一頓就結了。要是請祖母過來,就鬧的太大了,事傳的也廣,對千嶺沒什麼好處。”
這樁倒黴事的根源在寒千嶺身上。事情小事化大,洛九江被人揹後議論兩句也就算了,反正他一向心寬,從來不放在心上。但寒千嶺的身世問題和有關“雜種”的傳言又免不得被人嚼幾天舌頭。洛九江不想看到那種情況出現,就是寒千嶺再能忍也不行。
洛齊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麼,監學就從大敞的門外走了進來。他隔空點了點洛九江:“不敬師長,擾亂秩序,罰三日靜立,懺己思過。”
罰的很輕啊。洛九江訝異地一挑眉毛,跟著監學走出了教室。臨走前拍了拍洛齊的肩膀,示意他按照自己剛剛交代好的和寒千嶺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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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千嶺遠遠就看到了洛九江在烈日下罰站的背影。
學堂裡罰站的規矩不少。講究肅容端立,沉心自省,往往罰站結束還要學生默一篇“問心”來。然而洛九江站得那叫一個吊兒郎當。他這姿勢要是讓哪個監學見了,能氣的沖過來跳著抽他板子。
寒千嶺沒意識到,自己在看到洛九江的一刻唇角就彎了起來。他從袖子裡摸出一枚花生,碾碎沙色的外殼,指尖托起一顆花生仁來屈指用力,那花生就長了眼睛一般,奔著洛九江的後腦勺打了過去。
眼看那顆花生就要在洛九江腦袋上彈一聲脆的,洛九江卻突然轉過身來,不緊不慢的伸了伸脖子。他深粉的舌尖在空中一卷一勾,眨眼間就讓花生落進了自己嘴裡。
嚼了兩嚼,洛九江對寒千嶺笑道:“味道不錯,你再餵我一顆。”
寒千嶺掌心上確實還有一顆花生。他抬眼看了看洛九江,也是一笑,毫不猶豫就把那花生拍進了自己口裡。
“嗯,確實好吃。”
兩人眼中俱閃過一點促狹和戲謔。他們四目相對片刻,齊聲笑了起來。
“九江。”寒千嶺一邊向著洛九江的方向走過來,一邊問他:“有個問題我好奇很久了。要是有人把鐵蓮子做成個花生樣,你是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見到就張嘴吞了?”
“別說鐵蓮子,平白無故素不相識的,別人就算給我顆真的花生我還能吃不成?”洛九江笑道,“要我吃陌生人的東西,花生哪夠?至少要拿栗子才行……唔,說起栗子,我倒真餓了。千嶺,有吃的嗎?”
“沒有。”寒千嶺攤了攤手,無甚誠意道:“我身上就一枚花生,剛才已被你我瓜分個幹淨了。”
“就一枚花生?喂鳥去吧你。”洛九江嘆了口氣,這下竟然連站都不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伸手在儲物袋上一搭,竟然當場拿出了一隻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燒雞來扯著兩腿撕開:“行吧,我大方,也分你一半。”
寒千嶺沒伸手接那黃澄澄直流油的半隻燒雞。他無力的看著洛九江,喟嘆道:“你那儲物袋裡都放什麼東西……”
儲物袋裡沒有時間流動,確實能存放新鮮食物。但儲物袋價格不菲,一般如他們這個年紀的少年沒有幾個用得起。就算能如他和洛九江一樣得到儲物袋,小小的空間也要精打細算地用,哪像洛九江這樣,放的都是什麼鬼東西……燒雞?銅鑼?
“還要多放什麼?”洛九江咬了一口雞腿,拍了拍自己腰間的佩刀,含著雞肉吐字不清道,“我有這老夥計,盡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