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衡眼眸閃爍著幽邃的光芒,忙碌了一下午的疲憊被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一幕給治癒,他十分滿意,喉結微動,沉聲清了清嗓。
宋航聽到聲音,從作業本裡抬起頭,發現宋初衡回來了,繃著小臉,內心糾結,沒像往常一樣高興地和他說爸爸你回來了,並體貼他工作辛苦,乖巧懂事的去給他倒一杯水喝。
宋初衡沒太在意,輕腳走進去,往宋航作業本上看一眼。宋航卻遮掩一般,把作業本合上了。宋初衡挑眉,小子藏什麼呢,還不給看,在寫日記?
而宋航呢,現在對他爸不是很看好,腦子裡都是沈透寫的——
“航航,你有沒有看過災難片?那個時候,你爸爸對於我來說,是一部熱烈,混亂,又帶著朦朧的文藝災難片。”
“我不想和你說他的壞話,但是要解釋清楚來龍去脈,必須坦言出宋初衡這個人的壞處,才能夠將線條填補完整,我覺得你也有權利知道,你爸爸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強行標記了我,我討厭他。”
“懷上你之後,因為某些你不知道的原因,我被你……叔叔的媽媽關了起來。”
“我沒有想過要丟下你不管,我只是無法和他們抗衡,我試圖回去找過你,但我很沒用,我不知道你在哪裡,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離開你了,你可以原諒我嗎?”
“你爸爸答應我要將你的撫養權交給我,但他這個人總是出爾反爾,他是我見過最無恥混賬的人,我已經做好了和他打官司的準備,不論輸贏,我都想把你帶走,如果你和他沆瀣一氣,我會很傷心。”
“航航,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殘忍,我於你是一個沒有生養之恩的陌生人,我利用了我的脆弱來綁架你,我很無恥的以生身之父的身份闖入你的世界,更要強盜一般把你從宋初衡身邊搶走。
你一定很害怕,會想憑什麼,只因我是你的生父,你就得認我,甚至離開你最愛的爸爸。是我們強迫你來到這個世界上,又強迫著你要學會感恩,不計較任何的去償還這份恩情。這種論調完全是荒謬的,不可理喻的,是以道德和法律為遮掩的綁架與要挾,是可惡的,不是嗎?
可是,我別無他法的可惡。
我不能完全割捨下你,所以我也想要爭奪做你爸爸的權利,即便我們之間很陌生,不瞭解彼此的喜好,沒有朝夕相處而日漸濃烈的親情,更沒有給過你別的小朋友都擁有的愛,但我還是,很渴望,很渴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一個努力打敗它們,成為你爸爸的機會。”
“航航,對不起,從今以後,我會站在你的身前,做你堅實可靠的避風港,做你滿懷溫柔的月牙灣。”
“航航,我想擁有一個做你爸爸的資格,可以嗎?”
字句溫柔,滿懷堅定,宋航將那本藏有沈透字跡的作文字抱在懷中,看一眼睡著的沈透,起身將宋初衡拉出房間,皺眉問:“爸爸,你真的答應把我的撫養權給他了嗎?”
“嗯,你爹地跟你說的?你們下午都說了什麼?”對於這個問題,宋初衡顯得泰然自若,撫養權什麼的,只不過是形式上的東西,難不成沒有這個,他跟沈透就不養宋航了嗎。
“……”宋航對這個有點在意,幽怨地說:“居然這樣就把我讓給他了嗎,爸爸,我有點討厭你。”
這麼一對比,十分堅定選擇他的沈透,好像更適合做他的爸爸……
“隨便你,”宋初衡無所謂,面無表情打趣宋航說:“認清現實吧,你以後就是他的兒子了,以後得喊他爹地。”
爹地。宋航腦海裡就浮現出沈透所寫的“做你溫柔的月牙灣”一行字來,他小臉莫名一熱,就嘀咕說:“喊就喊,不就多個爸爸麼,誰家還沒兩個大人了。”
這才一下午過去,宋航竟是沒有那麼抗拒了?宋初衡覺得反常,略微疑惑:“他都跟你說了什麼,不鬧脾氣了?”
哼,宋航抱著手臂,掀起眼皮看他爸一眼,然後開啟手裡的作文字,將夾在裡面的便簽紙拿出來給他爸,說:“我全都知道了,爸爸,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應該早點告訴我我的身世,我知道青紅皂白是什麼意思,鬧脾氣總得有個限度。”
“……”
宋初衡接過那張便簽紙,低眉一看——我不是很喜歡你爸爸,也沒有想過要和他結婚。
字跡,語態,顯然出自他的心肝寶貝沈透之手,宋初衡臉色頓時如同黑炭,額角青筋隱隱跳動,面部表情變得僵硬。
彷彿怒意從四面八方彙集到了胸腔裡,死死地堵在心口讓心髒肌肉抽疼,宋初衡看著那行字,足足順了三口氣,才堪堪覺得血液從四肢百骸回流,世界重新轉動。
這略顯冷硬,無情的字眼,彰顯著沈透還是沒有對他心軟,他做的一些自以為犧牲的事,只不過是他強加給沈透的枷鎖,沈透因此更警惕,更疏離。
宋航看他爸臉色不好,覺得他爸一定是被氣到了,畢竟他爸看起來那麼喜歡沈透,還揚言要追沈透,可不就是想和沈透結婚的意思麼,於是就糾結道:“哎,爸爸,你別氣餒,即使他不想和你結婚,我也不會離開你的。”
這本質是安慰的話,卻好像更雪上加霜了,宋初衡英俊的臉龐愈加黢黑,揮手讓他下樓準備吃飯,閉嘴不要多話。
宋航看了眼他爸手裡的玫瑰花,忽然想到電視劇裡的一句經典臺詞“遲來的深情比草賤”,簡直印證得神乎其神,片刻後,他甩甩腦袋,跑回了房間把作業本藏了起來。
大人的事情,他還是不要多嘴了,他自己的事情都沒有想明白呢,他要再去給付馨打個電話,告訴付馨他對沈透改觀了,是不是也應該改口了。
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