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業德已經六十歲了,年過半百,頭發都白了,前些年生了場大病,身體再不如以前硬朗,不得不服老,已慢慢將決策權交到他手中。
在宋業德看來,宋嘉言早已沒了繼承家業的可能,便一直想削掉宋初衡身上的刺頭,叫他乖乖做集團的掌權人,這位置是其他旁支爭搶著想要的,宋初衡卻不屑一顧,這怎麼行?
他老子好不容易穩固下來的位置,能夠守好了,再傳到他手裡,已是不易。宋業德是有私心的,早在宋初衡出生,被檢測出是個apha時,他就起了早晚要將宋初衡認回來的念頭。
宋業德是不認同oega掌權的,骨子裡有點頑固觀念,認為宋嘉言以後生的孩子不算宋家的血脈,便也無緣繼承集團,遲早要交到別人手裡。
礙著成家與成蘊涵,他沒怎麼表明,其實已經殘酷的做了決定。宋初衡這狗崽子天生反骨,完全繼承了他的基因,無疑是最合適的繼承者,大兒子躺在病床上下不來,宋家偌大的産業交予他的二兒子,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這些年,宋業德也嘗試跟宋初衡聯絡感情,但宋初衡不認主不認爹,就他媽跟個打工機器人似的,想跟他産生父子情半點戲都沒有,宋業德罷休,轉而又把主意打到宋航身上。宋初衡察覺後,親自帶在身邊,杜絕了他們時常接觸的可能性。
而成蘊涵,仍舊穩穩當當的坐著宋家女主人的位置,從孃家的集團退了位,就專心致志的攀附著宋家,一天天守著宋嘉言,又與宋業德重修舊好,夫妻和睦起來。
一眾黑衣保鏢破門而入時,成蘊涵正慢悠悠的吃著早餐。
宋業德不在,管家與保姆都被這陣仗嚇了一跳,戰戰兢兢的躲在一旁。自從宋嘉言出事後,宋家這一大家子都難伺候,時時刻刻都要看著臉色行事,大家都知道宋初衡是私生子,或多或少都有些閑言碎語,卻不敢明面上怠慢輕視宋初衡,每回來了都要恭恭敬敬喊上一聲二少爺。
宋初衡從不應聲,面冷得似個活閻王,尤其是剛回國之初,牽著宋航,一張臉跟誰欠了他八千萬似的,只要宋業德在場,他從不會留在宋宅吃飯,連一口茶也不願意喝,就是付馨在也從不會給一點面子,態度惡劣到了極致,他明著面不鳥宋業德,即使是談公事,語氣也都是冷硬的,裝都不屑裝一下。
宋家上到年邁的老太太下到遠房的表親,都覺得宋業德找回來了個白眼狼似的祖宗,無奈宋業德不肯退位讓賢,宋初衡被安排進集團後做事也確實挑不出毛病,甚至做出了一番成績,大家也就預設了他的身份,沒理由再置喙些什麼。
成蘊涵當初也沒有任何異議,她甚至逼著宋初衡與陳淑雲斷絕關系,寬容大度的讓宋初衡喊她一聲媽,像失心瘋一般。如果宋初衡還小,這出奪子的戲份她應當會贏得出彩,可偏偏宋初衡都已經成年,他心裡門清得很,他犧牲了許多,聽話做事,卻也真不至於為此連親媽都不認了,只帶著宋航偶爾回宋宅一趟,讓成蘊涵嘗嘗飴孫之樂。
成蘊涵喜歡宋航,將孩子當親孫子一般疼愛,只因這孩子長得像小時候的宋嘉言,甚至還動過把宋航過繼給宋嘉言戶下的念頭,只被宋業德阻止了,那時的成蘊涵,心理實在病態得很。
六個保鏢來勢洶洶,成蘊涵放下筷子,凝眉看向門口。
宋初衡踱步走進來,亦是一身黑衣黑褲,身上帶著駭人的危險氣息,他剋制著,忍住想將成蘊涵撕碎的沖動,面容陰冷到了極致,頂級apha的資訊素震懾著全場,叫人大氣不敢出。
來者不善,成蘊涵不明覺厲,卻也不怵,她不像陳淑雲,對著自己的兒子也要小心翼翼的怕上三分,生怕惹得宋初衡生氣。
這個女人身處高位,舉手投足間帶著上位者的高傲氣場,叫人看一眼便知曉尊敬兩個字怎麼寫,如今年紀大了,也不乏果斷與雷厲風行,一雙帶著皺紋的眉眼使風韻加深,配著齊肩的微直短發,五十多歲的成蘊涵白麵紅唇,氣質,神態,眼神,都練就得越發冷靜,越發令人發指。
她無視宋初衡身側的保鏢,對上宋初衡的視線,對他的語態,還算平和:“這大清早的,你帶這麼多人進家裡想做什麼?想陪著我一起吃早飯?”
宋初衡並不言語,眼眸森冷,稍一抬手,助手便立即將資料遞到了他手裡,黃色檔案袋被拆開,宋初衡從裡面拿出一疊a4紙。那是成蘊涵和當年給沈透做腺體摘除手術的醫生簽的保密協議,後果承擔風險書,以及後來植入人工腺體的同意書。
宋初衡站在那裡,面上不茍言笑,垂眼翻看那疊資料,聲音沒有起伏地說:“十年前的事,你還記不記得?”
十年前的事?成蘊涵隔著一張餐桌,眼珠微轉,淡聲說:“你有事就說,不要跟我拐彎抹角,這麼大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殺了我,好讓你那個媽上位。”
宋初衡沒有抬眼,視線落在患者名字那一欄上,簡潔而有力地念出那兩個字:“沈透。”
成蘊涵乍一聽這名字,眉角不動聲色的揚起,倒是看一眼他身後的保鏢,隨後哼笑一聲說:“沈透?怎麼,這麼多年了,你還對他念念不忘?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這種為了錢什麼都願意做的貨色根本配不上你,怎麼又提起他來了?”
宋初衡眼皮一抬,忽抬步朝她走去,走到餐桌邊時,毫無預兆的一腳將偌大的圓形大理石餐桌踹開,桌腳大幅度偏移原位,嘩啦一聲發出異常刺耳的聲響,桌上的碗碟也隨之震動,放在桌子中央的用來盛花束的玻璃瓶直接傾倒,滾落至地上啪嗒碎裂了一地。
管家和保姆嚇得驚呼,成蘊涵也驚得站起來,為他粗魯的行為不可思議地擰眉怒道:“你發什麼瘋!”
“你知不知道養虎為患這個詞?”宋初衡冷冷說著,隨後面無表情的揚手,用那疊資料連著檔案袋淩空狠狠扇到了成蘊涵臉上,徒然暴怒道,“在你做這些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他媽又是什麼貨色?!”
紙張自成蘊涵臉上散落,緩緩飄到了地板上,成蘊涵被扇得猝不及防,發絲淩亂,臉上被檔案袋的邊角狠狠劃出一道血痕。這個女人活到半百了,從未被別人這麼冒犯過,震驚之後就是憤怒,宋初衡不過就是她養的一條狗,居然敢這麼對她!真是反了天了!
她瞥見地上的資料,赫然寫著腺體摘除手術同意書這幾個大字,這檔案熟悉得很,她當年親自逼著沈透簽的字,也有她自己和醫生簽的保密協議,竟然過了十年還未被銷毀,宋初衡從哪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