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站外是十字路口,天空一片敞亮炎熱,汽車引擎的聲響此起彼伏,沈透出來得很急,連站口都走錯了,好在他頻頻回頭,都沒有看見有人追出來,便慢下了倉促的步伐,緊繃的肌肉也鬆懈下來。
再次遇見宋初衡,他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宋初衡為什麼會出現在雲城,而是在想我得趕緊搬走。
宋初衡從前就喜歡神出鬼沒,現在突然打上了照面,又知道了他在哪一站下車,怎麼想都覺得危險。
從前他見了宋初衡都得懷著三分警惕,此刻便也不能掉以輕心,這個apha穿得人模狗樣,道貌岸然,雖不像從前一般見了他就撲上來,但卻壞心的跟他提起孩子的事。
是專門來諷刺他,還是專門來逮他的?
沈透越想越膽寒,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自己恐怕又要遭殃了。
當年他冷心冷情,又在機場一走了之,宋初衡肯定懷恨在心,宋初衡那樣的性子,肯定想著要給他教訓的,之後成蘊涵應該是讓宋初衡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但如果宋初衡仍惦念著他,那為什麼……
為什麼不回來。
沈透抓著單肩包帶子的手微微顫抖。是他那個看起來很強勢的父親,還是那個蛇蠍般的成蘊涵,又或者,是他那個看起來溫良賢淑的母親?還是宋初衡徹底死了心,即使看到孩子,也不想再回來找他了。
宋初衡不愛他了。宋初衡到了國外,有了更廣闊的人生,曾經託宋嘉言帶給他的話,也終究沒有實現。
可他現在又跑來做什麼?是巧合?還是有預謀的?
沈透狠狠咬住嘴唇,發現自己真的挺賤的。
為什麼還在想這些,為什麼還要再想。不論如何,他都應該不痛不癢,應該不給宋初衡一點臉色,這個混賬害得他還不夠多嗎,剛才他就應該,就應該狠狠扇宋初衡一巴掌,一輩子恨他,怨他,叫他帶著他的家人,帶著孩子,離自己遠遠的,叫他不要再出現在自己面前。
宋初衡。
宋初衡。
這三個字,為什麼如此的陰魂不散,為什麼就是澆不滅,抹不掉?
微風捲起地上的殘葉,沈透漸漸冷卻下來,默默穿過馬路,沿著人行道走了五百米,拐進了小區大門,背影高挑清瘦。
這兒地段是極好的,獨棟的別墅小區,安保嚴密,出行也都方便,但沈透沒擱別墅裡住,他住在小區外圍的商品房裡。
這是當初來到雲城後擁有的第一套房子,他仍記得沈柔把賺到的片酬拿到他面前,跟他說,哥,我們不用再租房了,你可以去讀書了的神情。
是含著眼淚,又藏著欣喜,是苦盡甘來,是終於熬出了頭。
那時,沈何因為雙腿無法出去工作,存款也因治病花了大頭,他們不再伸手朝沈何拿生活費,沈柔的學費,也是瞞著沈何說是貸款,將來工作以後再還的,沈透沒書讀的事,兄妹倆也不敢跟沈何提。
到雲城的第一年,沈透的狀態也很不好,沈柔除了上課,就是回家陪他待著,每個月定期去醫院複診,吃藥,好在最後痊癒了,才提起精神去打工,去學習。
沈柔成名後,又在小區裡買了一棟別墅,住得近,也好有個照應。
兄妹倆是一道苦過來的,如今有這樣的生活,不憂愁吃穿,前途坦蕩光明,便是極好的。
沈柔結婚前一天,婚禮需要確定流程,彩排,所兩家的約定好下午一同去酒店,因為早上有兩節課,時間也還充裕,所以臨近十點,沈透又去了趟學校。
回來時正好兩點,沈柔的化妝團隊已經幫她簡單做了造型,一襲白色主婚紗襯得她花容月貌,溫柔動人,但……估計是這幾年為生活所磨煉,她的性格倒是變得微冷,做事也雷厲風行起來,放到娛,好像是什麼禦姐風,生起氣來也是夠能唬人的。
沈何坐在輪椅上,雖然添了許多白發,但打扮得很精神,穿著新定製的西裝,彷彿年輕了幾歲。
沈柔瞧見沈透回來了,拖著裙擺問他好不好看,沈透說了句好看,像仙女下凡,絕無僅有,沈柔便笑著問他有沒有吃東西,又叫他去換個衣服,過一會兒就要出發去舉行婚禮的酒店彩排,一旁的伴娘團和工作人員也都準備好了,司機也在外等候。
沈透把東西放好,去換了衣服,被沈柔的幾個明星伴娘打趣了幾句,互相加了微信,就推著沈何出門。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就留在了家裡,和二嬸他們準備明天招待接親賓客的食物之類的,其他的親戚,也都安排在了離婚禮地點較近的酒店下榻休憩。
到了婚禮酒店,與新郎、新郎父母他們會面,新郎鄭明煊同陸庭頌一般年紀,是娛樂公司的老總,年少出來當演員,當膩了就自己開了公司,與沈柔認識後,也是分分合合,如今到底是修成正果了。
陸庭頌有事沒能準時來到,而鄭嚴琛作為新郎的弟弟,肯定是要當伴郎的,鄭嚴琛長相隨和,屬於成熟溫柔那一掛的,性格卻是有些熱烈真誠在裡邊,倒不似陸庭頌,肚子裡時不時藏些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