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還記得那天的狀況,當時本該去接孩子的莊屹川不知道去哪裡了。其他小朋友都被接走了,妹妹就只能在校門口等他,老師一時沒看住,就出了車禍。
莊玉蘭在急救室門口陪著淚流滿面的秦月珍,不知道等了多久,大約在醫生宣告了死訊後莊屹川才急急忙忙地趕過來。
當時秦月珍崩潰之下暈倒了,莊玉蘭坐在醫院的椅子上,轉頭看著旁邊脖子上還帶著汗的莊屹川,她面色蒼白地問他:“你剛才在哪裡?”
莊屹川被她問得一頓,沉默了。
本以為秦月珍知道這件事後會選擇離婚,但因為當時她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很長一段時間連房間門都不出,還是這樣拖了下去。
後來莊屹川往家裡帶了一個小女孩回來,說是朋友家的孩子,只寄住一段時間。
莊玉蘭當時信以為真,剛好自己失去了妹妹,把莊瑜當成親妹妹對待。
把自己的玩具分給她,和她一起上興趣班,帶著她認識新朋友,甚至在她想媽媽的時候陪著她一起睡覺,在一旁給她講故事。
那段時間兩人的關系很好,莊瑜會跟在她後面甜甜地叫她姐姐,會主動把好吃的給她吃,莊玉蘭感覺自己多了一個很乖的妹妹。
某天家裡又來了一個新阿姨,一開始她除了覺得這個阿姨有些年輕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其他異常。
直到她親眼看見莊屹川和這個阿姨在書房裡舉止親暱地聊天,最讓她震驚的是,莊瑜也在,並且她親耳聽見莊瑜叫這個女人媽媽,他們三人看起來就是和睦融洽的一家。
莊玉蘭捂著嘴站在書房外,記憶在那一瞬間突然浮現,這個女人就是當時她在車上看見的那個。
當時她已經對出軌這個事有了清楚的認知,也是在那個時候恍然大悟,自己居然就這樣迷迷糊糊地幫莊屹川隱瞞了好幾年。
她沒有再猶豫,把這件事情告訴秦月珍。但她沒想到秦月珍當時就給了她一巴掌,說她也是幫兇。
莊玉蘭平靜地接受了媽媽的責怪,但很快,秦月珍又把她抱在懷裡哭著道歉,說不該打她。
都說父母對兒女的愛是最無私的,但子女對父母的愛又何嘗不是。好像不管再大的錯,只要她的一句道歉,莊玉蘭就能輕易原諒她。
所以當時面對那樣的秦月珍,她只是麻木地點點頭,輕聲說:“媽媽,沒關系的,我確實也有錯。”
從那之後,秦月珍似乎振作了一點,開始讓她跟莊瑜競爭。這也是莊玉蘭噩夢的開始。
當時她們一起上了繪畫課和鋼琴課,每個老師看見莊瑜都贊不絕口,說她有天賦,學得很快。
學了好幾年的莊玉蘭從來沒有得到過這樣的誇獎。
為什麼畫畫比不過莊瑜,為什麼鋼琴沒她彈得好,為什麼成績也沒有她優秀。
這些話開始一直縈繞在莊玉蘭耳邊。於是她開始把氣撒在莊瑜身上。
在學校裡孤立她,趁她睡覺剪短她漂亮的頭發,在鋼琴比賽期間罵她不如自己。
說到這裡莊玉蘭感覺自己有些困,頭腦昏沉起來,但還是強行打起精神繼續道:“你那次說看見我把水澆在她的頭上,其實是她自己澆的。不過那些話確實是我說的,每個人都在我面前說我不如她,我當時氣不過,就把氣撒在她身上了。”
後來莊屹川越來越肆無忌憚,似乎都懶得花心思隱瞞,秦月珍也不想再耗下去了,就提了離婚。
當時她沒有想過要帶走莊玉蘭,總覺得跟著莊屹川至少衣食無憂,跟著她就只能受苦。
但莊玉蘭一直哭著要跟著她一起走,她無奈之下只能把她帶走。
雖然在她看來那樣的生活很辛苦,但莊玉蘭始終覺得和媽媽相依為命是很幸福的事情。
普通的生活裡也有很多美好的回憶,初中下晚自習後秦月珍給她做宵夜,睡前給她泡熱牛奶,寫作業到深夜後秦月珍心疼她,幫她吹頭發……
為什麼會不幸福呢,這些是她認為比金錢更為珍貴的東西。她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為了這些瞬間,她願意就這樣糊塗地活下去。
講完了自己的故事,莊玉蘭勉強笑了一聲,輕聲開口。
“所以,莊玉蘭她並沒有那麼壞是嗎?”
“她只是,還沒學會原諒……”
聲音越說越輕,到最後徹底消失。她感覺自己突然虛弱得像個重症病人,意識開始模糊,最後她困極了般閉上眼睛。
恍惚間,她感覺似乎有一滴水落到了她的眼窩,然後緩緩劃過她的臉頰,一直到下巴邊緣滴落。
好像就這樣代替她流了一滴完整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