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在唸手機上寫好的稿子:“你好,不好意思打擾了。就是這幾天晚上總會被你們的關門聲驚醒,請問你們以後晚上關門的時候能不能輕一點,謝謝。”
唸完一遍之後,她抬手作勢要敲門,但剛抬起又很快放下。在門前猶猶豫豫半天,最後嘆了口氣,面色猶豫地蹲下。
恰好這時那戶人家剛好有個阿姨開門出來,她看見蹲在一旁的莊玉蘭皺起眉,疑惑地問:“怎麼了?”
莊玉蘭立馬站起身,欲言又止,最後只說“沒事沒事”,轉身倉促離開。
而這樣一個靦腆又不善於跟人打交道的莊玉蘭,卻在他被他媽介紹的女孩堵在門口的時候即興演了一出戲幫他脫困。
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之前看見莊玉蘭沒帶鑰匙只能蹲在樓道間等房東的時候,他並沒有想過讓莊玉蘭進屋,但當他沒帶鑰匙時莊玉蘭卻毫不猶豫地邀請他進門。
再比如她很喜歡在餵貓的時候跟貓說話,把心事像寫日記一樣傾訴給一隻小動物。
她那張臉上永遠帶著稚嫩的笑容,眼神永遠友好真誠,純粹得不含任何雜質,又和春光一樣帶著生機。
這個形象不管怎麼說都和尹燁澤之前的結論相悖。
於是有次和江昕女士聊天的時候他不經意間問了有關莊玉蘭和莊瑜的事,也是從那之後他才知道莊家發生的事複雜得沒邊,莊玉蘭和莊瑜之間也不存在完全的受害者和施害人。
如果一串程式碼不能執行,那一定是某個地方出了問題,即使再出錯的地方細微也要修改。而他腦子裡關於莊玉蘭的程式碼早已漏洞百出,只能重新編寫。
但莊玉蘭不知道他的意思,她此刻根本不能心平氣和地和他溝通。
這件事被尹燁澤說出來讓她被一股強烈的恐懼籠罩,恐懼到極點隨之而來的就是憤怒。
此刻她看著尹燁澤,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她幾乎是質問道:“那你為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很享受我的追捧嗎?還是說你很喜歡跟莊瑜一起看我的笑話?”
這話帶著滿滿的負面情緒,尹燁澤不知道莊玉蘭為什麼對他的敵意那麼大,語氣冷了一些,皺眉問她:“我什麼時候看過你的笑話。”
莊玉蘭有時候其實本意並不想哭,但情緒一激動就會很容易流眼淚。她強行忍住心髒那股呼之欲出的刺痛,哽咽著說:“你一直都在,莊瑜也是,你們都站在她那邊。”
眼淚最終還是很不爭氣地流了出來,她只能倉促地用手背去擦。
每次說到關於小時候的事情那個孩童時期的莊玉蘭又跑了出來,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那些複雜的情緒,只能像孩子一樣用哭來掩蓋。
她想說如果真的要追究的話,那誰來給她那段灰暗的時間道歉。
她也想說不是的,那瓶水是莊瑜自己澆上去的,但此刻卻放棄了為自己辯白。只能哭著說一句類似於自暴自棄的話:“反正你們都覺得是我的錯。”
尹燁澤之前從不理解遇見事情就用哭來解決的人,這種做法毫無邏輯。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面前泣不成聲的莊玉蘭,他失去了所有頭緒。
拿出紙巾想給她擦眼淚,莊玉蘭卻轉身跑開了,轉身時裙角揚起一個弧度,輕觸在尹燁澤身上。
他手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沾上了她的眼淚,觸感微濕。
看了片刻,他慢條斯理地用本該給莊玉蘭擦眼淚的紙巾把手背上的水漬擦掉,心裡升起一股莫名的煩躁,對自己不可控的煩躁。
夜色漸晚,樓道外狹窄的小巷被黑暗淹沒,人影早已消失不見。
站在樓道口,良久尹燁澤才後知後覺地聞到那股很久都沒出現過的香味,只是這次是帶著苦味的水蜜桃。
當時他也不會想到,再次聞到這股氣味,是在尹燁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