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一旁的小姑娘,眼神中透露著憐憫:“這小姑娘也是個命苦的,每次聽見她媽媽被打都要哭著把她護住。”
“今天讓她跑出去也是個意外,平時我們再把她看緊一點,看在她們娘倆都這麼可憐的份上就不要跟她們計較了,你看行嗎?”
這句話讓莊玉蘭感到一種莫名的憤怒,積壓的情緒有些不受控制地蔓延。
她面無表情地打斷面前的人,含著怒意質問道:“所以呢?這個世界上就她們過得不容易是嗎?她們無辜,她們不容易,我就該死嗎?”
看了一眼站在媽媽身旁的小女孩,她微微蹙眉:“她至少還可以陪在自己媽媽身邊,那我呢?你告訴我我該去找誰說!”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別人,憑什麼是我,又為什麼偏偏是今天,為什麼偏偏挑今天她要跑出來!”
“我以後怎麼辦?你告訴我怎麼辦!”
從剛才在河邊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開始,莊玉蘭一直在強裝豁達。但其實她並不是那麼堅強的人,在死亡面前她也畏懼,她也不甘,她也憤怒。
但是為什麼偏偏又是這樣,面前的兩個人的悲慘是真的,可憐是真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每個人都有被原諒的理由,那她到底該怪誰。
她崩潰地蹲在地上,想發洩情緒卻發現自己連哭都哭不出來。
她失去了痛哭的權利,失去了所有痛覺,連同那顆媽媽給她的心髒。
老太太被她嚇了一跳,不明所以地離開,離開的時候還不滿地念叨著自己是上趕著來多管閑事。
小女孩也被她突然的怒意嚇到,嬌小的身體不住地顫抖,但雖然害怕還是戰戰兢兢地站在她媽媽面前,一副要保護媽媽的姿態。
這一幕和莊玉蘭記憶裡的場景重合,她記得莊瑜那張漂亮的臉上全是剛澆上去的水,狼狽不堪,近乎祈求地看著她,眼神帶著恐懼和討好。
突然恍惚了一陣,莊玉蘭感覺黑暗的四周突然有很多雙眼睛聚焦在她身上,審判她的惡行,訴說她的罪狀。聲音越來越大,直到像洶湧的潮水一樣把她淹沒。
她壞事做盡,所以罪有應得。
緩緩站起身,她沒再看面前的母女,只是轉身離開。
一開始走得很慢,後來跑了起來,她越跑越快,周圍的環境快速從身側掠過,像只是路過這個世界,感受不到一絲真實的風。
腦子冷靜下來後又陷入一陣無力的情緒中,她自己都被自己剛才突然的惡意嚇到,在死亡這個催化劑的作用下,她永遠只會揮刀向更弱者的懦弱本性一覽無餘。
這麼一想,可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也算是一種報應,也算得上是惡毒女配的標準結局了。
發洩完之後莊玉蘭發現自己居然奇跡般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畢竟因為報應死掉比因為運氣差死掉好接受多了。
不知不覺她已經跑回河邊,孤魂野鬼平靜地坐在河岸上,等著生命真正的終結。
夜晚的河水深不見底,像一條會吞噬人的深淵。閉上眼睛,腦子裡只有水流的聲音。
她想著,也許會在天亮的時候突然灰飛煙滅,那也算是一種解脫。
還沒等多久,她聽到一陣陣傷心的抽泣,心想大晚上在河邊哭到底是個什麼新潮流,疑惑地睜開眼睛。
她循著聲音的方向走去,發現河邊有個同樣穿著白色長裙的身影屈腿坐在河邊,把頭埋在腿上哭泣。
本來對河邊哭的人已經有ptsd了,但莊玉蘭想到她已經死了,難道還能再死一次,說不定負負得正還活了呢。
果然死亡讓人勇敢,她頗為悠閑地走過去,走到女孩身旁時緩緩蹲下,很自來熟地開口詢問:“怎麼了,哭得這麼傷心。”
女孩聽見聲音抬眼看她,眼裡閃過一瞬的驚愕。
河邊潮濕,莊玉蘭想先把人拉起來,於是兀自伸手去抓女孩的手臂。結果剛伸出去,她發現自己的手直接穿過了女孩的身體。
就,穿過去了?
莊玉蘭頓時睜大眼睛,細看之下,她發現女孩雖然是坐著,但身體離地面還有一段距離。
也就是說,她直接懸浮在空中。
一屁股摔到地上,莊玉蘭腦子一片空白,不受控制地喊道:“啊啊啊,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