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果然沒錯,這才是曠野。
真正的曠野。
接過男人遞來的隨身氧氣瓶,孟驚鴻視線忽而定住,抬手摘掉了護目鏡。
她好像發現了這片土地生命力的源泉,也是最堅韌的力量——
就在國界碑的國徽上,刻在朱紅色的“中國”兩字裡……
“你們巡邏也這麼走嗎?”孟驚鴻泥扭頭問男人,“會在這裡站崗嗎?”
況野笑了下,抬手指向看不見的遠方:“哨卡在那邊。”
“我們巡邏走得遠很多。”他話裡沒一點抱怨的意思,相反還挺自豪,“誰讓咱國土遼闊,邊界線長呢。”
“那你們每天巡邏一圈要多長時間?”孟驚鴻繼續問,“站崗會不會很冷啊?尤其晚上的時候……”
說著,她心裡倏爾騰起愧意。
——為什麼以前和他電話時,不多問問這些呢?
為什麼他輕描淡寫臉上的凍傷,手上的瘡傷時,她就輕易信了男人的話,覺得“這壓根不算傷呢”……
她已經習慣他無所不能的強大。
他也習慣了將所有難處都自己嚥下……
“日常巡一次四個來小時。武裝巡防的話就久了。”況野摘掉護目鏡,揚手指向金燦燦的雪頂,“得連著翻五座雪山,快的話走個四天差不多——”
轉身對上女孩熒熒杏眸,他猛地止住話頭。
“怎麼?”他嘖出一聲,笑嘻嘻看她,“心疼你老公啊?”
孟驚鴻不置可否:“你之前,怎麼都沒跟我說過這些啊?”
想到自己以前還因為男人巡邏回來晚沒接上影片跟他生氣,她心裡就更不好受了。
“你電話裡每次都問我有沒有難處,有沒有不開心,可是你自己的不容易都不給我說……”
況野眼角彎了下,手套親暱蹭女孩帽簷。
睫毛慢慢垂下來,他低低開口:“剛來那陣兒,確實挺不適應的。”
“自然條件苦點兒不算什麼,主要心理上一時半會轉變不過來……”
孟驚鴻意會莞爾:“將自己從萬眾矚目的地方連根拔起,重新紮在這片曠野裡,當然很不容易啦。”
況野“輕”嗯出一聲:“我軍銜沒動,算平級調動,過來就是連長。雖說是上級,比起我們有經驗的邊防兵,我各方面都欠缺很多。”
他拉起女孩被手套包裹的巴掌:“么么,你知道麼,來之前,我總覺得自己能為這裡做很多,抱的是‘給’的心態,說好聽點叫付出奉獻,實際挺倨傲的。”
轉眸看向巍峨雪山,男人目光澄亮:“可過來我才發現,相比我的付出,這片土地,這裡的人其實回饋我更多,也更寶貴。”
“比如呢?”孟驚鴻立刻問。
況野眉梢揚了下:“比如,一些震撼,很多感動。”
扭頭注視石碑,他繼續道:“我們的兵天天走邊防線,時常看國界碑,對祖國的情感是最熱烈的,也是最清澈的……”
孟驚鴻眼睫動了動,若有所思。
“昨兒跟你打招呼那馮班長,還有印象麼?”男人又問她。
“有啊,他老婆還給我分零食吃了。”孟驚鴻眼睛笑彎如月牙,“他們家的雙胞胎女兒好可愛呀。”
況野唇邊也翹起來:“我剛來那陣兒,他家雙胞胎正好滿月。我們幾個一起巡邏休息時,馮班長可勁兒給我們看照片,看著看著,他突然哭起來。”
“他說,他媳婦兒懷雙胞胎很辛苦,他一次産檢沒陪過就算了,偏偏生的時候又趕上封山,有假都回不去。他這樣的,算哪門子老公,當哪門子爹啊……”